第1章 招魂(修) 深秋的早晨,桂花的气息还未完全退去,但冬的冷意却已袭来,走在路上,冰冷的空气鱼贯而入,只觉得鼻腔冷的快要窒息。 路边的环卫工人清扫着隔天的旧报纸,倪相濡瞄了一眼报纸上的内容,最大篇幅的报道着安羽尚的死讯和关于安羽尚之死的解密。 “呵,活该。”倪相濡瞳孔微缩,冷笑着捡起公园躺椅上的一份报纸,饶有兴致的看了起来。 醒过来的这两天里,倪相濡已经看到过不下五种关于他突然死亡的猜测。关于安羽尚之死,最大篇幅的猜测是精神病,抑郁症导致的分离性转换障碍加上重度的被害妄想症后吞服过量的氟哌啶醇。 还有一说是被下了降头术,和精神病一说针锋相对,论据是安羽尚没有理由会患上抑郁症,作为安家的独子,含着金钥匙的出身,不施粉墨却也足够俊秀的长相,北电导演系毕业的学历,男友是北电表演系学长,当红小生白以沫,这样顺风顺水的人怎么会患上那样的病症,最有可能的是招人嫉妒,而被人下了降头术。 只有倪相濡知道,安羽尚是被自己蠢死的,痴心妄想的喜欢上一个不会爱他的人,最后死在他的手上。 “白以沫,到最后连死了你都不放过我吗?还要这样再利用一把,你还真是物尽其用!”倪相濡把手里的报纸揉成一团,用力的一握往路边一丢。在安羽尚死前,白以沫正被关于劈腿的小道消息威胁,而今这铺天盖地的安羽尚的死讯,一早就让那条小花边消息翻滚到北爱尔兰山麓下冰封了起来。 -------- 四五六正撅着屁股翻着路边的垃圾箱,屁股被谁用纸团砸了一下。条件反射的菊紧了,破口大骂道:“臭小鬼,别欺负老子。”转过身却只见着早已走远的倪相濡的背影,还以为又是附近小鬼头的恶作剧。自从科学的圣光笼罩大地,四五六就彻底从假神棍沦为了真乞丐,连附近的小鬼都不愿再听他吹牛逼了。 捡起地上让他菊紧的纸团,摊开,是隔天的旧报纸,四五六用力的摊平那张旧报纸,想要看清那个红圆圈里的少年的模样,捏着报纸的手轻抖了一下,随即把报纸好生的叠好后放进了上衣口袋。 四五六阅人无数,要在这人海茫茫里记得一张脸是真不容易,不过因为他这一张信口开河的嘴,这一带除了几个调皮捣蛋的小鬼已经没人愿意再搭理他,因而像安羽尚那样的冤大头就变得尤为好记。 那天四五六不知道是从哪个垃圾桶翻来的一套中学生的校服,加上他这一头及肩的中分长发,心血来潮给自己扎了个双马尾,再用鸭舌帽盖住半张脸,从火锅店的门口偷了张今日特价时蔬的海报来,在背面写上:求好心人借十块钱路费回家。低眉颔首的跪在路边。 这种把路人全当傻子的做法,连四五六自己都觉得很瞎,索性也只是自己一时兴起,想玩一下变装play。结果却还真引来了安羽尚这个真傻子,二话不说掏出一张毛爷爷就往四五六的碗里丢。 这冲天的壕气撞得四五六眼睛都发直了,不过还是想不动声色的缓缓抬手去捡碗里的钱,结果手还没碰到毛爷爷,才走几步的安羽尚又折返过来,扫了一眼地上的大字之后,郑重其事的把毛爷爷拿了回去。 端住!端住!四五六轻晃下身子强忍着心下千万句的草泥马,少爷你逗我呢奔腾而出的*,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碗里的毛爷爷又被安羽尚绑架走,瘦身成功,缩水成了十块。 当一个壕不想用钱来侮辱你的时候,你心里有千万个心甘情愿也无济于事。 “小少爷,刚不给的一百嘛?”四五六捏着那张十块就追了上去。 “你要的是十块,给多了像是施舍和侮辱。”听到这句话,四五六都恨不得立马抱住安羽尚的大腿求他尽情的侮辱自己。如果不是看着他那双认真的眼睛,四五六真觉得这人是在一本正经的逗自己。 之后他又变装了骑行者,算命先生之类的,每一次也只有安羽尚会光顾,有路人看不过好心上前提醒,他只回了一句:“我知道,我见过他翻垃圾桶的样子。” 想到这四五六不禁鼻头有些酸楚,他是看过那年轻人的手相,主富贵,且看他的样子多结善缘,积福报,不是短命相。除非有人逆天改命,害他枉死。 四五六想到这,火急火燎的奔回自己住的地下杂物间,从口袋里掏出报纸,又翻出用黄纸包好的七根白蜡烛,在七个方位摆好点上。再用金针刺破手指,在黄纸上写上符咒,含一口水喷在符咒上,嘴里念念有词的把符咒点燃。 人死后,天魂归天,地魂归地,只是现在还没过头七,三魂七魄还没那么快散去,可以招出来问问。但招魂招了半天也没招到,四五六自认为算不上什么厉害的角色,只是招魂这种事还是手到擒来的,这一次招的都让他有点开始怀疑起人生了。 “不好!”四五六一拍大腿,想到了什么。从箱子里翻出一套道服穿上,匆匆的走上街去。 他的这一身打扮在路上显得过于招摇,引得路人纷纷侧目,四五六尿性发作,从他的破布包里掏出平日里乞讨用的碗,举过头顶,做了一个收妖的姿势,当街大喝一声:“孽畜,哪里逃,嗨呀呀呀。” 街上的行人立马向两边散开,不论是真的收妖还是精神病发作,都恐避之不及。 白以沫的别墅就在西湖边上,四五六挤下七路车,横穿一小片林子。 “呸,真不知道这些有钱人怎么想的,满林子游客的尿骚味,这还是秋天,一到春夏季节,这潮气和湿气混着这尿骚味该是如何酸爽啊,就这样的地方还要十五万一平米,有钱真是任性。”四五六一边碎碎念一边不觉加快了脚步,很快就到白家的别墅,简单的欧式风格,简洁的灰白色调。一楼是大大的落地窗户,地方不大,从里到外都是人,外围是很多安保人员。 这房子平日里是不住人的,白以沫和安羽尚同居后偶尔才会过来几趟,只是这次安羽尚是死在别墅里的。而南方人比较信人头七的时候魂魄是在死的地方盘旋不去的,所以尸体要在原本的地方放一周左右,这一周的时间里即使各路亲友来遗体告别,又是请道士做法超度的时间。算来今天已经是第七天,如果现在不混进去,后面一天凌晨就要赶去火化了。 想着,四五六在外面来回踱步,索性他的装束太惹眼,而参加葬礼的人又没有全瞎,很快人群中就有个中年管事模样的人向他走来。 四五六有些拘谨,正欲掉头跑路,那人却先开口道。“师傅怎么去了那么久。” “哦,没什么。天机不可泄露。”四五六强忍着喊他悟能的冲动暗自窃喜来人是个脸盲患者,对于回答不了的问题四五六习惯性的用那一句天机不可泄露来躲避。 “哦哦,懂得懂得,不该知道的不问。” 四五六就这么莫名其妙的被迎了进去,想着看一眼遗体就跑路,但是进去而不被里面的几个道士揭穿却是个大问题,不觉把头压的极低,不敢抬头。 平日里插科打诨惯了,到正儿八经需要说瞎话蒙骗别人时却反而什么法子都想不出来。 “这里厕所可以借用吗?”憋了半天只想出最烂的借口。 “哦,在那边,我带师傅过去吧。” “不用不用,我方便完了就自己过去。” “好的。”虽然是最烂的借口,却也意外的好用。 四五六/四下打量着朝另一侧摸去,循着哭声最重的地方走去。不久就看到那个水晶棺材和里面脸色惨白画着死人妆,嘴上贴着红纸的安羽尚。 遗体并没有什么异样,四五六眯起眼睛仔细打量了起来。 “靠,多大仇!”四五六差点大叫出声来,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安羽尚额头上的针孔。 第2章 葬礼(修) “靠,多大仇!”四五六差点大叫出声来,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安羽尚额头上的针孔。究竟是结下了什么样的深仇大恨才让人用上了散魂针,这小伙平日里看他,斯斯文文性格软糯,不像是那种会和人剑拔弩张吵架的人,更别说是惹上这种不止是想置他于死地,而是想让他魂飞魄散的死敌。 针孔很小,一般人不注意看是不会留意到的,但四五六不会不认得,这样一推论他之前招不到安羽尚魂也就解释的通了,安羽尚多半是被人散了魂。 散魂针一般用途是两种,第一种是修炼的人法器不够需要收人的魂魄来代替,但收魂收起来相对比较麻烦,不仅要散魂也要聚魂,要保证天魂不入天,地魂不入地,且对死者生辰要求很高,而安羽尚命格不至阴也不至阳,还上了年纪,这一种可能几乎等于零。 另一种就是散魂,把人的魂魄彻底打散,多半是因为结怨复仇,又怕死后冤魂找自己索命,而把人的魂魄打散。而像安羽尚这样看起来秉性纯良的人是怎么结下的这么深的梁子。 “不要多管闲事,不要多管闲事。”四五六心里默念着准备撤出白宅,对方多半是复仇,如果多管闲事惹上了,那他就别想能全身而退了。虽然知道安羽尚是非正常死亡,虽然看着心里不是个滋味,但到底和他是连萍水之交都算不上的。 四五六最后又打量了下安羽尚的遗体,想着人家家大业大,那么多的亲朋好友总有人替他出头的,自己一个大马路上的破落户究竟是有什么资格和闲情逸致去同情别人呢?想着抬了下眼,余光正扫到棺材另一侧站着的一人。 那人西装革履却掩盖不了脸上的稚嫩,脸色惨白,白的可以和躺在棺材里的安羽尚匹敌,静静的盯着安羽尚的遗体。照理说他这个打扮和样子在人群中并不算扎眼的,只是这一瞟四五六的目光就无法从他脸上挪开。 那人在笑! 在这样的场合对着遗体,即使再不识大体的人也会强装出同情难过的表情,而那人却对着遗体咧着嘴笑,是那种带着嘲讽意味又近乎可怖的冷笑。四五六的脑内轰轰作响,是这个人吗?害死安羽尚还来灵堂上对着安羽尚的遗体耀武扬威?旁人怎么会这么视若无睹呢?四五六实在想不出还有谁,会在这个时候,对着遗体露出这样的表情。 可是好像又有哪里不对,那人的笑不是开心,倒有点阴森的令人毛骨悚然。四五六正准备走向那人,肩膀却被人一把按住。 -------- 倪相濡没有注意到灵堂上有人目光如炬的注意到他,他只是一门心思的盯着安羽尚的遗体,好像要盯的安羽尚遗体的脑袋上开出花来似的。这个蠢货究竟是如何的蠢才会走到今天这一步呢?而人也只有死过一次才能听到别人心里的凉薄。所以,这一刻对着他过去的那副皮相,他竟然想笑,为过去他可笑的人生。 在赶来灵堂的路上,倪相濡脑内回想过无数他过去的之交旧友会对他的死有多难过,想着总有人会对他的离奇死亡耿耿于怀,想着总有人会在他的灵堂前为他痛哭,他来过,这世上总有人记得,总有人会对他念念不忘。 只是来到屋外就当头棒喝般的被泼了盆冷水,碰巧经过他大学的话剧社学姐石佳蕊的身边,算是和他私交甚好的学姐,正笑着和他男朋友打电话,电话里的内容让倪相濡无言以对。 “哦,楚云,我现在正在参加安羽尚的葬礼呢!”“什么?哎我跟你说啊,安羽尚不是什么别的男人,就是大学的一个小学弟,再说了,你连一个死人你都要排查啊?”“就是那个我以前跟你说过的冤大头你记得吧,对!就是那个人,当初选他做编导部部长也就是因为他有钱,有他在服装,道具,聚餐什么的社团费全有了。”“难过?为什么要难过,高兴还来不及呢,前段时间手头拮据,刚问他借过前,他那人懦弱,哪敢开口要我立字据啊,只是口头承诺,说是相信我什么的。现在他死了,没人知道我问他借过那笔钱,烧些黄纸还给他好了。”“他有什么可怜的,白以沫才叫可怜呢,安家那老爷子出了名的宠儿子,当初知道他儿子羽尚喜欢男人的时候别说有多愤怒了,可到底还是拗不过,也不知道怎么的就默许了。只是想不明白,安家老爷子能那么轻易妥协的,难道安老爷子会不想抱孙子吗?这回倒好,安羽尚死了,他安家可不是因为白以沫而彻底断了香火吗?这不是安老爷子这会还在急救室躺着呢,也不知道救没救回来,救回来的话估计白以沫以后的日子肯定不好走了。”“这是肯定的啊,白以沫除了刷脸也没别的什么能耐了,现在正可以塑造一个痴情的好男人形象,何乐而不为呢?在娱乐圈现在这种好男人形象多圈粉啊。当然一不小心,苦心孤诣很多年塑造的良好形象和人气,也可以在一夕之间毁于一旦,所以对于这事白以沫又不傻。” 倪相濡的指甲掐进自己的皮肉里,如果换成是以前那个安羽尚,听到这番话,估计会难过的躲起来哭上个三天三夜,然后还要没事人是的若无其事的回到他们中去,因为那个时候的他是那么的怕被人讨厌。因为怕被人讨厌,所以对于别人的要求他都无法拒绝。而他的这种不懂拒绝对于别人来说不是善良,而只是软弱可欺。用这种单方面的索取和给予所建立的人际关系也必然是畸形又脆弱的。 “白以沫谢谢你让我知道也许不是因为这个世界太过冷酷无情,而只是因为我太过无知。”那个电话给了倪相濡恰到好处的会心一击,粉碎了他心里最后一丝的天真和奢望,奢望别人会对他的死而难过。而对于别人来说他的死不过就是一则插播的新闻,是茶余饭后无聊的谈资。 穿过人群,传入耳内的依旧是蜚短流长的窃窃私语。 “听说他是嗑药死的。” “看不出来啊,平日里好好的样子,原来精神不正常啊。” “我就说这世上哪有那么好的事,什么好事都是他的,金钱美貌家世背景,关键还和我们抢白以沫这么好的男人。不过现在看来上帝还是公平的嘛,之前对他还有些羡慕嫉妒恨呢。” “亏了白以沫这么个大好男人啊,相貌,事业,品性什么的都好。” “你说当初白以沫怎么会看上他呢?虽说安羽尚也还算可以,但是比他条件好的也是一抓一大把,而且安羽尚看起来笨笨的。” “估计是看上安羽尚家的钱了吧,毕竟安家家大业大。” “白以沫不像是那样的人,别看安羽尚表面一副吃亏老好人的样子,指不定背后有什么花花肠子呢,我们那一届,要帅哥有帅哥要美女有美女,凭什么白以沫就非和他好呀,要我说安羽尚一定是个心机婊,你看他平日里和谁都好的样子,正常人都有个好恶,会有自己的小圈子,会有喜欢和讨厌的人,你看他一副对谁都好,对谁都不会生气的样子,也太假惺惺了吧。” “其实安羽尚才没有你们看到的那么单纯呢,骨子里可骚可浪了,还记得那年他在走廊里吻白以沫吗?” “是哦,这么一说是的,那会他们好像还不怎么认识,哎富家小少爷嘛,就是不检点的。” “是啊最讨厌他这种一副圣母白莲花的样子了,不就是仗着自己含着金钥匙出身,身世好嘛,褪去他那家世背景的皮其实也就是只土鸡。” 那人话还没说完就被撞在一边餐桌上,沾了一身的食物。 倪相濡无视背后人群里的一阵尖叫,淡定的向人群另一侧走去。 第3章 重逢(修) 那个尖叫着的女人叫许芳,安羽尚大学的同学,江西萍乡人,读大学几乎是借遍了整个村子里所有人的钱。因为难得出一个去北京这样大城市读书的大学生,村里人都愿意借钱给他们。 怀着不给村子人丢脸的骄傲,由南到北,跨越了地理,土壤,气候,植被的差距,却跨越不了人和人之间与生俱来的差距,安羽尚打碎她所有的骄傲,最后只剩下逞强。不得不承认,有些人上辈子就是拯救了全人类。 许芳讨厌安羽尚,不仅是安羽尚看她的眼神总是有一种怜悯和施舍的意味,让人觉得低人一等,更重要的是安羽尚总会时不时的出现,硬生生的让自己做了近乎四年的陪衬。和安羽尚一起走,许芳就觉得自己身上的乡土气息越发的凝重,想着避开他,想着用什么方式可以掩盖住自己内心因为贫穷而不自觉的心生自卑。这种自卑又最终演化成不可一世的自尊,而为了维护这种自尊,她需要钱。 安羽尚最不屑一顾的东西,正是许芳最需要的,而安羽尚却还会常常对她进行轰炸式的说教,明明什么都不懂。站在不同起跑线上的人凭什么对别人的生活指指点点。对于许芳来说花做二奶得来的钱比花安羽尚的施舍来的更心安理得。 负载着全村人的恩情和骄傲,和维持这份骄傲所需要的花费的消耗,化妆品,服饰,包包,努力的不让自己显得那么的格格不入,这才是许芳来到那个世界的感受。硬着头皮想要挤进去的那个世界,当然需要一些头破血流的代价,三观或是羞耻心,在你需要的时候能拿来填饱肚子?能当作信用卡随意透支,能帮你还你欠下的卡债? 衣食无忧的小少爷,当然可以站在道德的制高点,颐指气使的说些漂亮话。 -------- “白以沫,你是不是也是这么想的呢?安羽尚对于你来说是怎么样的一个人呢?是否也如他们一样,只觉得是个愚蠢的圣母白莲花呢?”安羽尚喜欢白以沫这件事,到最后终究只是一场飞蛾扑火。 飞蛾燃尽成一缕青烟枯魂,而烛火只是越烧越旺。 “为什么要这么不遗余力的证明自己的愚蠢呢?”倪相濡望着人群一侧一身素缟的白以沫,到最后还是想要看到他脸上的表情,看他的眼里能对他有一丝丝的难过,可以发自真心的为他难过一次,可是他知道他不会。即使此刻白以沫脸上是一副悲痛欲绝的表情。 有那么一刻倪相濡都快要相信白以沫是真的在为他心痛,只是下一秒他就清醒过来。 “白以沫你还真是爱演。”倪相濡冷哼了一声,一步步向白以沫的方向走去。越走向他,心跳就越发的狂乱,就像他死前那样,心悸紊乱,脑内一片空白。然后看到门打开,白以沫向他走来,他用力的抓住白以沫的衣角,用尽最后力气对他说出那句诅咒。 “祝你......永失所爱,白以沫,祝你永失所爱!”倪相濡冷笑着嘴角有些抽搐,脸上的表情近乎狰狞。越靠近他,伤口就一点点的被揭开,他就像一具腐烂的尸体,通体都是暴露在空气中的伤口。 站在白以沫的面前,俯下身去,在他耳边低语了一声:“祝你永失所爱。” 白以沫闻声猛的抬起头,眼睛直直的盯着倪相濡的脸:“你说什么?把刚才的话再说一遍。” 倪相濡不再作声,只是嘴角勾起一个清浅的笑容,仿佛刚才说出口的那句只是礼貌的问候,转身就准备离开。 白以沫条件反射的站起身子,猛的拽住倪相濡的手臂。捏着他手臂的力气大的出奇。 倪相濡原本就长得瘦削,一副营养不良的样子,皮肤又苍白的没什么血色。整个人松散的,好像白以沫这一拽能把他整个人抽散架似的。对于这一点,倪相濡重生之后就感觉非常头痛,为何自己重生在了一个身无四两肉的病秧子身上,换成个健壮的猛男和白以沫见面时就不是现在这般场景,说不定还能给他来个过肩摔什么的。这种刮风天气出门兜里还要揣两块铅块的设定让倪相濡倍感不适。 相反,白以沫因为用力,手臂上的肱二头肌在白衬衫上绷出一个美好的弧度,漂亮的肌肉弧度若影若现。白以沫出道时也还是个白嫩的小鲜肉,但是摸爬滚打的这几年已经把他滚成了老鲜肉,虽然依靠脸蛋还能出演一些青春偶像剧,只是那对于一个演员来说并不是长久之计,暗地里努力的练出了并不明显的八块腹肌和肱二头肌。原本有点小肉的包子脸,也被他减的棱角分明了许多,皮肤也刻意的晒出了几分古铜色。少了原本奶油小生的稚气,眉宇间添了几分成熟男人的英气。只是原本清亮如娃哈哈纯净水的眼眸变得晦暗浑浊了几分,虽还是那般好看。因为长睫毛的遮掩几乎没人发现这细微的差异,只有和倪相濡对视时,被倪相濡瞥见。 倪相濡转过身来,摆出一副大爷你谁啊?大爷有何贵干?大爷我们认识吗?的表情,毫不避讳的直视着白以沫的眼睛。 人群里有人感觉到这一处的气氛异样,开始注视并小声交头接耳起来。白以沫欲言又止,松开了手,由着倪相濡往屋外走去。 走出屋外,倪相濡定定的站在原地愣了几秒钟,回望那一幢别墅,陌生又熟悉的亦如他的人生。以前以为人生不会有那么了了分明的道别,这一次,楚河汉界意外分明。 再见,安羽尚。再见,过去愚蠢的人生。再见,我爱你。 再见。 从来都是这么掷地有声的。 第4章 阴谋〔修〕 重生后的倪相濡既不是安羽尚也不是原本的那个倪相濡,他既不能完全按着倪相濡的轨迹活,也无法按照安羽尚的过去的生活方式活下去。 理性告诉他,远远的离开白以沫才能够获得真正意义上的重生,本能却让他不自觉的在人群里一眼就搜寻到白以沫,驱使他去靠近,招惹,吸引白以沫的注意。好不容易重头活一遍,不能再栽在白以沫的手里,只是从此桥归桥路归路,倪相濡到底是不甘心的。感性和理性,一直占据着天枰的两端,左右摇摆,构成他性格里的唯唯诺诺,优柔寡断。 他并不是个阴谋论者,只是重生后似乎对人多了个心眼,和白以沫在一起的这几年,白以沫的行事作风他是知道的。那么多年来几乎没有任何负/面/新/闻,并不是白以沫真的检点的毫无破绽,不给娱记任何捕风捉影的机会。而是他和他背后强大的公关团队,能把所有的消息都掐死在武媚娘温柔的襁褓里。除了安羽尚死前那一次,捕风网拍到了关于白以沫劈腿的照片外,几乎所有消息都能被白以沫压下来。 所以只要白以沫想,安羽尚的死讯就不会被媒体加油添醋的报道的铺天盖地。甚至很有可能安羽尚的死也是被白以沫算计在内,有意让媒体肆意报道,转移了人们的视线,而后在安羽尚的葬礼上再装出一副一往情深,悲痛不已的样子,成功的出演痛失所爱的悲情角色,捕风那个小网站流出的白以沫劈腿的小道消息也就不攻自破。 这一系列的推论下来,倪相濡很难说服自己不去向白以沫复仇。而后是怀着不甘远远的躲开然后苟延残喘的度过一生,还是和他玉石俱焚不计代价的出了心中这口怨气?倪相濡一时也没了主意,毕竟复仇不是脑子一热就能想到的,只是他过去的三观已经被粉碎,而过去的隐忍也克制不住自己想复仇的*。 出了西兴站地铁口,赶回宿主倪相濡原本的家里,可以看到滨江这几年发展的日新月异,农村都是整齐划一的欧式小洋房,倪相濡刻意记下过在几排几幢,否则以原本安羽尚路痴的程度,怕是走几回都找不到是哪一幢。蠢到连自己家都不认识就有点过分的不可思议。 至于不得不打道回府的原因,是在这个和谐社会里,你可以是个没有身份的人,却不可以是没有身份证的人。无论是宾馆住宿还是租房子住,你都必须提供身份证,至于花足够的钱做黑户,凭着倪相濡口袋里的一张他压根不知道密码的银/行卡和不够在外面活两天的现金也是很难办到的。从口袋里习惯性带的钱的数量可以看出原本的倪相濡多半是个死宅。口袋里的钱都不够约朋友出来搓一顿或者去趟酒吧的。 索性这个死宅给他出的难题不大,口袋里的钥匙不多,一共五把,房门钥匙他出门前已经试过,从四把钥匙的粗壮程度,也不难认出哪一把是大门的钥匙。剩下的有一把的上面贴着302的数字,多半像是集体宿舍区分房间的钥匙。剩下两把是哪里的倪相濡倒是推论不出来,毕竟不是每一个人都叫名侦探柯南。不过可以肯定的是不会是什么保险柜的钥匙,但既然放在口袋里随身携带的也不会是什么没用的钥匙,所以也丢不得。 不对,确切的说钥匙是有六把,倪相濡在摸钥匙的时候才突然意识到自己胸前的项链挂坠也是一把钥匙,这把和剩下几把明显不同,小巧很多,更重要的没事挂胸口的,说明不常用但是很重要。不常用是因为作为挂坠取上取下挺费劲的,但又挂在胸口显然有些重要。当然倪相濡也想过这可能是言情剧里常有的桥段,是定情信物,再配上苏苏麻麻的独白,这是打开我心门的钥匙,你要保管好哦。但一个大老爷们如果矫情到这地步,不如请佛主收了这神通。 倪相濡此刻没有心思去细想,因为迎面走来一个难题。那个一脸倦容的“母亲”,张开口想要喊妈,妈这个字却像口香糖似的黏在喉咙里发不出声响,最后只是轻微的上嘴唇碰了下下嘴唇,然后加快脚步上了楼去,关上房门长吁了口气。他现在这个样子在这个家里显然是破绽百出的,想着找到身份证等必需品就设法搬出去住。 屋子不大,二十多平的房间,一张床,一口落地柜,一张书桌,格局非常简单,所以要里里外外翻一遍也不算什么难事。书桌很老式,桌面上铺着一块和桌面一样大小的玻璃,透过玻璃可以看到里面的几张老照片,只是因为年份长了沾了潮气就花的厉害,完全看不清上面是谁,多看几眼还有些可怖。 门外有一阵脚步声,倪相濡不自觉的有些拘谨,生怕那个“难题”会突然推门进来,坐在椅子上装作看书的样子静等了一会就听到“咚咚咚”的三声叩门声。然后就是下楼的脚步声。知道“难题”走远后,倪相濡打开门,就见着摆在地上的吃的,一荤一素一汤都是一小碟的,外加一杯热好的牛奶和一个苹果。 由此可见三点,第一,倪相濡平日里都比较忙,母亲会把吃的直接送上来。第二,母子间的关系并不亲昵,否则母亲会直接推门进来,也或者说是怕打扰到倪相濡。第三,倪相濡死宅的程度很有必要重新估量一下。 回到原倪相濡的家里,就不得不重新在意起几个他原本不想在意和思考的问题,倪相濡是怎么死的?为何重新活过来家里人也不以为意?倪相濡和家里人的相处模式?倪相濡死前在忙什么?…… 想到这,倪相濡感觉脑子都要炸了,他是要来思考怎么复仇的,不是来当侦探的,还是先找身份证等东西要紧,桌子上除了一堆没画完的画稿和笔筒外没有别的杂物。 “城城刚才打电话来说,说你的开题报告要交一下,打你手机一直关机,好像还要回学校一趟拍下毕业证书上要用的照片。”门外传来倪母的声音。 开题报告!等等,这东西怎么那么耳熟?此刻,倪相濡才终于注意到角落那只被他强行无视了无数次的书包,打开后可以看到自己找了半天的东西全在里面,身份证,学生证,手机,公交卡,移动硬盘,笔记本,数位板,还有几本新闻传播学的书…… 复仇的事还没什么眉目,这身体原本的主人的事就够他忙的焦头烂额的,如果没记错,五年前的安羽尚当时正为了一门心思的追倪相濡,文献综述和开题报告都是花钱找人代笔的,毕业设计也只是去别的组挂了个名,实习也只是拜托父亲去认识的电影工作室帮忙去报告上盖章,这两个问题先不论,返校这件事就够头大,要去面对一群叫不出名字的同学和老师,难道真的要装失忆吗? 而对于大学倪相濡或者说是当年的安羽尚并没有过多的情结,只是那里是安羽尚噩梦开始的的地方,是一场错把磷火看成彗锋的美丽误会。 第5章 初见(修) a大嵌在小和山的山脚下,从留下站下车,没走几步就到了校门口。 面对偌大的校园,仿佛回到了九年前。一个路痴少爷执意不要佣人跟随,一个人提着几乎能淹没他个头的行李,走失在大学校园里。那时候盛夏还在负隅顽抗抵死挣扎,强行挂在九月的眉梢上。 安羽尚无头苍蝇似的一阵乱窜,很快就湿了前胸和后背,笨拙的在原地倒腾了很久。从来没提过什么重物的安羽尚,走三步停两步,而日头依旧那么猛,想不管三七二十一先随便先冲进其中一幢宿舍楼再说。 只是就在那一霎那,原本提着行李的手被人一握,手指被轻轻掰开。安羽尚回头,看到一双骨骼分明又漂亮的手从他手里接过了行李箱,目光上移,就触到一张阳光下明媚如那天的日光的脸,而所谓青春的荷尔蒙在安羽尚体内飙升,从他那颗单纯又颜控的心脏蔓延至大脑皮层,冲上天灵盖,甚至扩散到他小脚趾上的一根腿毛。 白以沫扫了眼眼前那个用他最反感的花痴的眼神望着自己的安羽尚,如果不是手里提着他的行李,真想一只手按下去把他的脸扭过去。他讨厌那种眼神,那些高中晚自习就在教室门口嗷嗷叫“帅哥,帅哥”像发了情的母猫似的女人也是一直用那样的眼神盯着他看,他讨厌那些因颜控引起的荷尔蒙分泌过剩的女人,和进而产生的不负责任的*,毕竟他自己就是那不负责任的*的产物。才见一次面,对一个人能了解多少? “真倒胃口。” 安羽尚没有听清白以沫嘴里的嘀咕,没头脑的追问了句:“学长你刚说什么?” “我说,这里是男生宿舍,里面是一群嗷嗷待哺的雄性,你是想进去献身?”和外表阳光暖男的形象大相径庭的是白以沫那张能刻薄死人的嘴。 “啊?学长,我是男生啊。”安羽尚有些尴尬的解释道,忙把额头因为太热而绑起来的头发放下,好像这样就能容易辨别性别一点。见学长没反应又忙指了指自己的胸,对于白以沫的毒舌却全然没有反应过来。安羽尚也算是迟钝到了一种境界,何况眼前这个人还自带柔光效果,白以沫这会就算放个屁他安羽尚闻起来都觉得是香的。而安羽尚此刻脑子里想的也不是白以沫说的后半句话,而是想拼命解释他长相上的误会,其实只是个头头矮小了点,面相柔弱了点,皮肤过于白皙了点,头发又不小心养的有点长。 “呵,还真是迟钝,新生宿舍不在这边。”白以沫把安羽尚领出了老生宿舍就停了下来,松掉手里的行李箱,转身准备往回走。 “那个,学长新生宿舍3号楼怎么走啊?” “从这个十字路口往右,走50米再往前直走看宿舍边上的标识就能找到了。”顿了顿又补了一句:“不要用这种眼神看着我,你是哈巴狗吗?” 白以沫的毒舌不知道击退了多少想往他身上扑的少男少女的玻璃心,索性安羽尚有迟钝这颗强效救心丸护体,也算是棋逢对手。只是现在回过头再看慢镜头回放,去回忆自己当初爱上的人渣,其实真的不是他有多优秀,而是你太瞎,安羽尚就那样瞎了九年,最后落得个死不瞑目的下场,也算是报应。 当然白以沫的毒舌并没有在女生堆里引起不好的风评,毕竟长得丑刻薄人那叫直男癌或者长得丑还嫌别人丑,长得帅的刻薄那就叫洁身自好。 舆论和人心就是这么可怕的东西,换个角度换个思路,能把你捧上天,也能把你送入地狱。它能变成你手里的剑譬如希特勒,也能变成你的袖里刀,给人背地里下绊子。能变成洪水猛兽,在别人犹豫要不要去死的时候给人会心一击。 娱乐圈的人最忌惮又最想利用的就是这舆论,而政客,公关,记者却是最擅长利用和推动舆论的,倪相濡意外的发现重生给了他一个意外不错的硬件条件,和还有近一年的恶补的时间。 猫对鼠的复仇需要热身和筹备。 猛然间有人往他的肩上一搭,打断他的思路,倪相濡回头目光触到一张完全陌生的脸的一瞬,条件反射似的一闪。 “关于那件事,你还是耿耿于怀啊?!”柳城看到倪相濡这种躲闪的反应,眸色一暗,盯着自己的脚低声的说道,像是怕从倪相濡的眼神里得到肯定的答案是的。 而倪相濡则是一头雾水,重生后基本什么事都要靠猜,偶尔还要柯南附体,像是要在他本来被烫平的大脑皮层上硬生生的挤出个九曲回廊。每个人说话都像打哑谜。那件事是哪件事啊?!之前的笔记本也是,打开才发现自己根本不知道开机密码啊!完全是吃泡面不给调料包,上厕所给蹲坑不给厕纸啊! 倪相濡只好不做回答,一脸省略号的望着柳城。 “果然还是没有原谅我啊。”柳城瞥见倪相濡的表情和他习惯性的对于很多事都默不作声,但沉默早就代替了回答。以柳城对倪相濡的了解,倪相濡那种处处替别人设想的性格,如果不是真的无法释怀他一定会反过来安慰自己事情已经过去了。 “事情已经过去了,那就不要再提了。”看到柳城的表情,倪相濡还是忍不住开口道。对于那件他并不知情的事,反正受伤害的也不是他,原不原谅这种事他没办法代替当事人说出口,只能随口敷衍过去。 “嘀”一声汽车喇叭的刺耳声响,倪相濡感觉肩膀被人抓着直接往边上一搂,搂进了一个宽阔的臂膀下,汽车从他边上飞驰而过。 柳城几乎是条件反射的习惯性把倪相濡护在怀里,倪相濡的目光往肩上一扫,柳城就像触电般的立马松开了手。 “我,我只是......”柳城刚想解释什么,却发现倪相濡的注意力完全没在他身上,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就看到一群妹子混着零星几个汉子尖叫着往车开去的方向蜂拥而去。 “白以沫。”倪相濡眯起眼睛,像猎豹嗅到了猎物的味道般警醒起来。虽然车速很快,但九年的痴呆足以让他可以一眼就在人群中辨别出白以沫的踪迹。 第6章 捕风(修) “白以沫?你说刚车上的是白以沫?那你怎么一点都不激动呢?” “我为什么要激动?” “你以前还说希望有一天能做他的专访来着。” “我有说过?” “这……可能是我记错了,哎,教学楼是在那边,你去哪?” “哦。” “你有点心不在焉啊。” 柳城絮叨了一路,倪相濡只觉得耳边嗡嗡作响。只要白以沫一出现,他的身体就像是开启自动过滤功能,只接收白以沫有关的信息,以前是,现在也是。只是过去是以爱为名,现在是以复仇为裳。 走廊上挤满了人,见倪相濡来了,各个都挤过来。 “啊濡,你来了啊,还以为你出啥事了呢!” “是啊,你最近的那条空间状态好奇怪,看的人慎的慌。” “对啊,打你手机你又一直是关机状态,担心死了!” “……” 倪相濡第一次觉得自己好像得了人群恐惧症,上辈子他是吃够了几辈子亏的,对于人心多少有些忌惮和芥蒂,只是现在也无心一一去辨别来人是善意还是恶意。围上来的是一堆的妹子,看的出来原本的倪相濡女生缘很好,多半是妇女之友。过去的倪相濡究竟是个怎么样的人呢?竟然让人有些嫉妒。 过去安羽尚身边也是常常围着一群人,只是通常是拥着他去买单,如果真的有所谓的真相眼药水,他在别人眼里成像的一定是一部自动提款机。倪相濡这才记起来书包里的手机,开机之后,手机就一直震动不停,因为关机时间过长只能接收到最近收到的一些短信,却也有四十多条。 说来真是讽刺,有人只是一条状态,就有那么多人为他担心,而有人,在葬礼上他的朋友们还谈笑风生说些蜚短流长的闲言碎语。所以说人心,究竟是怎么样的呢?错的是这个世界,还是过去的那个安羽尚? “对了,我们等下去搓一顿吧,刚好轮到我请客了,顺便给阿濡接风洗尘庆祝他成为捕风网的实习记者。”柳城边说边掏出手机查去哪里团吃的。刚围着倪相濡的几个也立马一起商讨等会吃什么的问题,果然大学的时候,思考最多的还是吃什么? “捕风网?”倪相濡默念着这个名字,从人群里撤了出来。半倚在走廊外侧的栏杆上,望向另一侧一小撮的女生踮着脚,伸长脖子,趴在栏杆上。 “白以沫在操场上打球,好帅!” “我男神当然帅啦,可惜外面被拦着进不去啊,这里拍照又还轮不到,只能远远看看。早知道就努力减肥,这样就可以美美的出现在男神面前,然后天雷勾地火般的擦出爱情的火花。”一边一个胖胖的女生扭动着身子,抓着栏杆都有点晃动起来。 边上的眼镜女用手扶了扶鼻梁上的眼镜:“你现在离白以沫的距离目测是一千八百米,但是实际距离是十万八千公里,花痴也要找个现实点的对象,做梦呢要挑个对的时间,做了四年减肥成白富美的美梦,结果越减越肥,你真当自己是睡美人吗?别做梦了。” “啊啊啊,你个毒舌四眼怪,就不怕嘴巴会烂掉吗?亏我第一眼还以为你是个文静的妹子呢,结果毒舌了我四年,你这么造孽你爸妈知道吗?” “算了吧,你浑身上下满满的bug,槽多无口,对你下口还真是难为我了。” “你真是我的报应!” “多谢,我就是喜欢这种用智商碾压你的感觉。” “活该你单身!” “说的好像你嫁得出去是的。” “你们两个能有不掐的时候吗?别影响我看男神的心情。” “好,那就安静的帮你们分析一下这个白以沫,从颜值上讲目前确实还没太大漏洞,但单论颜比起柏原崇这种三百六十度无死角的美男子来说还是差了点,气质上跟哥哥这样的就更是差的太多。刚出道靠他那张脸确实是少女杀手,但现在这种小鲜肉喷井是的爆发,他已经被逼到不得不转型演更硬气的角色了。虽然他从出演青春偶像剧过度到了电影,但是回顾一下他出演的那些都是靠脸撑起的毫无剧情可言的烂片,虽然在这个傻子太多骗子不够用的时代,钱还是能像白捡是的赚,但是没有一部拿得出手的代表作也就意味着,等他过气之后将不会有太多人记得他。” “再见,我们并不想听你打嘴炮,也并不在意白以沫能红多久,只是这种能看到真人的机会不能错过,多看一眼就是赚到了。” “话说,白以沫不是刚丧偶吗?这种时候就该开始一段新恋情治愈他。看来该是我出手的时候了。” “那你不知道白以沫是基佬吗?软件和硬件条件你都不行,而且据说白以沫来我们学校是为了散心,因为他和他恋人是在大学校园里认识的,而且还听说他想拍一部纪念他恋人的电影。说明还算深情,这么多年也没有任何跟别的男女演员的绯闻,甚至听说他演戏私下里和女演员说话都尽量避免的,简直是为他恋人守身如玉到一定境界了。”眼镜妹说完这段话之后习惯性的推了推眼镜。 “所以你还真是口嫌体正直啊,自己偷偷了解了那么多白以沫的信息,还不屑和我们一起花痴。” “只是正常的扩充了下我的资料库而已。” 听到守身如玉那里,倪相濡猛的感觉到一阵恶心,但又想要狂笑不止,哈哈哈,深情,哈哈哈,守身如玉。越是听别人这么说,越发的感觉自己过去是过的有多憋屈,他不过是倪相濡伪装成好男人的道具罢了。 “停下来,快停下来。”倪相濡的脑内翻滚着一些记忆的碎片,赤/裸的纠缠在一起的两个男人的画面,还有男人的娇喘,最后定格在白以沫那张被打扰到而厌烦的表情上。倪相濡用拳头重重的砸在栏杆柱子上,骨节渗出血。 第7章 柳城 “你什么时候学会的在妹子面前耍酷了?”柳城从倪相濡走出人群时,目光就一路跟着倪相濡,看他眼睛一直盯着边上的女生,心里还是忍不住的吃醋了起来。倪相濡长得并不算出挑,在人群中也并不扎眼,但是笑起来露出两颗小虎牙的样子却是非常扎人心窝子的暖,加上他平日里细心暖人的小动作,总能第一时间捕捉到别人眼里的失落,沮丧,尴尬,而后照顾到所有人的感受。因而不要说是在女生堆里颇有人气,连柳城也不知不觉就沦陷了。 虽然在遇到倪相濡前柳城一直觉得自己是直的不能再直的直男,遇到他之后就弯的直不起腰来。他想,也许并不是自己弯了,而只是因为他是特别的,只是因为是他,所以所有奇奇怪怪的念头都是可以被解释的。 在遇到倪相濡之后,柳城就变得奇奇怪怪,以前只对打球,nba赛事和lol有兴趣,现在却会在意倪相濡身边是否出现对倪相濡意图不轨的妹子,然后坑蒙拐骗,甚至不惜牺牲色相在那些妹子下手前攻略了她们,因而在女生堆里落下个花花公子的名号,也包括在倪相濡的眼里。 只是不懂如何言说心里的喜欢的柳城,用了最简单粗暴,也让他最为后悔的方式,虽然看到倪相濡当时挣扎和脸上的表情时,柳城就感觉到什么是iloveyou无望,那种绝望让他竟然做到了最后,如果最终都会被讨厌的话,什么都无所谓了,连你脸上疼痛的表情也想随着快感一起碾碎。 当然那只是他一时间的脑充血,然而理智回归时,一切都为时已晚,只看到倪相濡颤抖的手,眼角的泪水,和柳城自己心里的懊悔。 而此刻倪相濡刚用手砸栏杆时脸上的表情和嘴里的那一句快停下来,柳城不由的心里一惊,是不是又回忆起那天的事了呢?是啊,正常人都很难释怀吧。如果可以逆转过去,如果时间可以倒流,他宁可将那份感情深埋。至少不会像现在这样,想安慰手却只能停在半空。 “走,拍照轮到我们了。”柳城缩回原本想搭在倪相濡肩上的手,做了个走吧的手势。 回到人群中,又是一阵关切,有人慌忙从包里翻出创口贴,有人用矿泉水帮他清洗伤口,等倪相濡回过神来时,手上被贴了个非常少女的创可贴。 他被一群人簇拥着走下楼,穿过操场时,白以沫刚好对着他这一侧投篮,起跳,轻抬手腕,一个漂亮的三分。倪相濡抬眼,和白以沫正撞了个四目相对。 “看,白以沫在看我们这边哎。”原本围着倪相濡的那群妹子被那个帅气的投篮和白以沫俊俏的脸蛋吸引,挤向球场铁围栏外的人堆里。 虽然只是一眼的对视,却似乎想把所有的怨毒都写在眼睛里,恨不得用目光就能撕开对方的皮肉。 柳城看着倪相濡眼里的冷厉,那目光是他不曾见过的,此刻眼前的这个人,真的是自己过去认识的那个倪相濡吗?他和白以沫不该有什么交集的机会,可是为何会对着他显现出这样的表情呢? “哎,这些个见色忘友的家伙。”柳城强行打断了倪相濡和白以沫的对视,蹭到一侧挡住倪相濡的视线,眯起眼睛笑道:“还说看到白以沫不会激动,还是第一次看阿濡......” “走吧。”倪相濡收回视线,把手插在口袋里,管自己往前走,完全没有要听柳城讲下去的意思。 “我话还没说完好伐。”柳城忙跟了上去。 “小螺号滴滴的吹,海鸥在那瞎几把飞~”刚走到大门口,柳城兜里的手机短信铃声响起。是班长王二狗子用淘宝体写的群发短信。 敬告各位新闻系的亲们, 大学四年的时光如白驹过隙(此处哔掉近千字的废话),下午一点白以沫会来新闻系的一号多媒体教室开讲座,过后可以进行下采访模拟,亲们可以准备好想问的问题,是不是超级福利啊,届时,希望大家都能准时参加啊,么么哒。 班长王二狗上 小和山离市区比较远,去市中心要坐四十多分钟的公交,这一来一回加上吃饭的时间是肯定来不及赶回来,最后也只能缩回学校的食堂。a大的食堂其实还算在众多大学中出类拔萃的,一楼有石锅拌饭等各种料理小吃,三楼还有火锅,牛排等高档餐饮,只是牛排永远只有十分熟的。 “你说最近刮的是什么风,杭州这么多的学府高校,想打个球还非跑到我们这山坳坳里来,不是网传白以沫出了名的不爱接收采访吗?” 倪相濡:“......”人如风,你管太多。 “哎,你说......”柳城砸吧了下嘴又开始絮叨起来。 “我吃饱了。”倪相濡起身完全不顾光顾着讲话还没吃几口饭的柳城,白以沫的作风他是最清楚不过的,柳城说的没错,白以沫倒是真没有什么非来这山坳坳里理由。他来这里极大可能是因为…… “等等我。”柳城把嘴巴塞成包子,追了上来。“你说……” “把饭咽下去再说话。” “咯。”柳城咽下去顺带打了个饱嗝,“我刚想说什么来着,哎,不管了,对了,捕风网那边你什么时候正式去啊?” “捕风网?”如果倪相濡没有记错,那就是扬言要报道白以沫是gay的网站,一零年以捕风杂志社起家,主创据说是个很年轻的八零后,一二年之后就有了自己独立的门户网站,一四年推出的“晚间风”app—茶余饭后,晚间八卦之风。反响良好,特别是在14-35岁的女性中得到热推。 虽然实力上比不过一些老牌的门户网站,但发展速度却是史无前例的,特别是老牌的土豆被优酷兼并,优酷又爆出“少年不可欺”之类的负面事件,虽然算不上重创,但是老牌门户网站的口碑下降,显然对于新兴的一些网站来说是借机抢夺市场的好时机。 而冒头的新兴网站那么多,捕风网因报道了别人都不敢报道的影帝的负/面新/闻而异军突起,短短几年,报道了不少别的狗仔都追捕不到的信息,同时也得罪了不少影视圈的大腕,从导演,演员,编剧,歌星,词作人,模特,甚至是十八线的网红,只要消息有看点,就会无一幸免的被报道。被誉为看不见的第三只眼,只要和娱乐圈沾点边的都在这第三只眼的监视之下。 一时间娱乐圈人心惶惶,对于捕风网都是欲除之而后快,却又不得不忌惮。 “对啊,之前你不是说去参加什么考核之类的吗?” “考核?哦,把手头的事情忙完就过去。”捕风的条件对于现在的倪相濡来说是再好不过的,挖出白以沫的负/面新/闻,把他从娱乐圈当红小生的宝座上推下,然后彻底的击溃他。 “哦,那趁现在还早,我们赶紧去多媒体教室抢个好一点的位置。” 第8章 采访 “靠,还能不能愉快的玩耍了,这才几点啊!靠前点的位置全没了,信不信我垫张草席坐讲台下面去啊。”柳城站在门口,扫了眼空余座位,不是人坐满了,而是似乎一个人就占了四五个座位,这种占座风潮只有考研教室才那么激烈过。 “哎,借过借过。”一个提着四五个打包盒的妹纸从柳城身边挤过。 “哎,刚谁定的外卖,出来拿一下啊。” 柳城正思索着该不该厚着脸皮去抢两个无人但是被占座的位置回来,只是靠前的位置全是女生,两个大老爷们挤上前和妹子撒泼抢地盘也不合适。一边的倪相濡已经在最后排最角落的位置坐了下来,那也只能舍命陪君子,毕竟白以沫长得再优质,与他柳城也没半毛钱关系,要说帅气当然是比不过科比,詹姆斯,艾弗森之类的。喜欢倪相濡是个意外,除此之外他还是保持着他的直男的审美。 多媒体教室比往常的教室大的多,可容纳六个班近300个人。所以位置还是空了一大片的,而所有人都聚集在前面三排,倪相濡和柳城坐在最后排的角落反而显得格外扎眼。两人一个蒙头玩手游,一个发呆想事情,完全没注意到教室里座位的格局因他们两个人而变得异常诡异。 “啊白以沫真人好帅!” “是啊,怎么办感觉有点缺氧啊!”前排女生堆里开始发出小声的交头接耳的声音。 “嗡~”白以沫手扶正了下小蜜蜂,因为电磁干扰而发出刺耳的声响。 “咳咳。”一边人文学院院长轻咳了几声示意台下安静,“今天,我们非常荣幸的请到了著名……”院长带着浓浓的浙南口音,听惯了北方字正腔圆的发音的倪相濡完全听不进去台上那院长在讲些什么。南方人读播音和新闻类的有个很大的弱势就是那个太过飘准的普通话。前后鼻音不分,翘舌音和平舌音不分,r和l不分,h和f不分。即使和白以沫婚后住在杭州这样气候适宜,风景秀丽,生活节奏不算太快,交通也还算不是特别过分拥堵的地方,但是南方人的咬字发音和闽南软语他是适应不了的。而且就小小一个地方方言也会大不相同,即使同属杭州,杭州话和萧山话也相差很大,南蛮子的话真的是听不懂啊,这种想法在他听了温州话之后被彻底击碎。他们说的一定是外语,一定是外语,火星语也说不定。 “我说,坐最后面角落的那两个人,你们这样坐是存心的吗?(潜台词是存心恶心我是吧)让你们来听我的演讲也真是难为你们了。”与刚才院长飘准的普通话截然不同的是白以沫字正腔圆的咬字,虽然演员的配音都可以后期配,但白以沫的发音咬字却是另播音系都汗颜的。特别是在他毒舌的时候尤为的标准流利。 一边的院长也才注意到角落的柳城和倪相濡,急的方言夹杂着普通话脱口而出“匿们亮个伢儿,坐前面来一点。” 倪相濡抬眼,目光又无意间的撞上白以沫的眼睛,白以沫已经换去刚在球场上的汗背心,穿一身简单的白衬衫,恍惚间好像时光交错,回到了当年,白以沫也是这么一身干净的白衬衫突然就出现在讲台上,一抬头就不小心撞上他的目光。 “安羽尚……安羽尚……安羽尚没来是吗?” “到。” “所以,安羽尚同学,我们纪检部点名很浪费你时间是吗?打扰到你看小说还真是不好意思。”安羽尚坐在第一排但是一旦看小说就是没日没夜停不下来的节奏,如果不一口气看完基本做什么事都聚不了神,如果追一本小说基本是上课,吃饭,走路,睡觉,蹲坑都在看。即使是白以沫充满磁性的嗓音也很难让他一下子从小说里挣脱出来。 白以沫双手撑在他桌子上,离的太近,安羽尚被惊的突然间心跳快了两拍,以为那就是所谓的小鹿乱撞,完全没听清楚白以沫又是对他一阵的挖苦,脸色涨红,结结巴巴的:“不……不是的,是我不……我……” “许芳” “到” “刘成哲” …… 当初一定是屎吃多了被噎到了,才会觉得那个毒舌面瘫点个名都那么帅。 “安羽尚你脑子里糊的一定都是大便,所以他白以沫放个屁你闻起来都是香的。” “把刚才的话再说一遍。”白以沫单手撑在倪相濡的桌子上,笑着微倾着身子。 “你不会想知道我刚说了什么的。” “不,我觉得你刚说的很有见地,所以才想再听一遍的” “......” “我刚才脑子里打的腹稿全被这个同学打乱了,直接开始采访吧”白以沫对着倪相濡绽出一个意味不明的笑容。 倪相濡:“......”你根本没有准备腹稿吧。 “和网传的都不一样哎。” “是说,不是说白以沫很高冷的吗?不是说对别人爱搭不理的吗?” “明明是幽默的阳光暖男啊!” 倪相濡:“......”阳光暖男,我呵呵你们一脸哦,幽默?脑子里装的都是大便吗?这是毒舌啊毒舌! “不过他的恋人刚过世,怎么就能露出这样的笑容呢?” “应该是强颜欢笑吧,在人前总不能哭丧着个脸吧。” 倪相濡:“......”强颜欢笑?他那分明是嘲笑脸啊!你们这些颜控还能不能好了。 “大家准备下开始提问吧?”院长又示意了下大家不要小声议论,虽然大学里不要小声议论,不要玩手机这种事谁说都不管用。没有在你的课上打牌,嗑瓜子,剥山核桃已经很给面子了,冬天坐在最后桌的还可以带个火锅的盆子,几个人煮火锅。 不过白以沫目光扫到的地方立刻安静的下来。目光最后落在正低头用手机发短信的倪相濡。 “好了,现在开始提问。” “白以沫,你会考虑用新恋情来消弭旧恋情的痛吗?”第二排一个小小个头的女生站起来。 “她怎么会问这样的问题呢?” “这个还用问吗?”边上的女生开始骚动,嘘她问这种不必要的问题。 倪相濡却抬头盯着白以沫的脸,手机震动,低头打开是一条来自捕风网人事经理张衡的短信。 短信内容很简短:好的,尽快。 “不会,因为对我来说,那不是过去式。我们都没有办法选择爱的时间,和不爱的时间。” 第9章 嘴炮 “不会,因为对于我来说那不是过去式,我们都没有办法选择爱的时间,和不爱的时间。” 倪相濡听到后,猛地抬头盯着白以沫那张脸,就是那个人可以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可以淡定自若的信口雌黄,可以微笑着把你推向地狱。 “那边的那位同学,我知道你眼睛大,别瞪了。” 倪相濡:“......”这种时候竟然连能让他难堪的问题都想不出来。 “是有什么疑问还是对我有什么不满?” “那你觉得是从不爱到爱容易,还是从爱到不爱比较容易?”一时间想不到什么攻击性的话题,而倪相濡最耿耿于怀的还是这一点,于是下意识的脱口而出。 “从不爱到爱我过去用了几年,而从爱到不爱我恐怕要用余生作答,所以现在我也回答不了呢,还有同学我不知道你是多想和我从诗词歌赋聊到人生哲学,但是这种问题麻烦以后还是请教你们汉语言哲学类的老师。”白以沫反应了半秒,轻挑了下眉,嘴角勾出一抹懒洋洋的笑容。人群里也跟着爆发出一阵笑声。 之后的问题多半是花痴少女心的问题,和费尽心机想挖出猛料的娱记不同,没有任何目的性的只问些自己关心的不着边际的问题。没有经历社会的历练,问题也不会尖锐世故,白以沫一路插科打诨轻松避过。 唯一算的上正儿八经的问题大概是眼镜妹提的,“出道的这几年里,你演过的电影,基本是靠脸撑起一片天的叫座不叫好的烂片,并没有拿得出手的代表作,对于这个问题你是怎么看待的呢?毕竟没有代表作很容易就被大众遗忘。”眼镜妹最正直的地方是对谁都毒舌,让人没有一丝丝的防备。 “没有一个演员是希望自己没有拿得出手的代表作的,然而很多时候特别是当你还不是一个什么大腕的时候,你是没的挑的,有剧本能接到已经是万分感激的了,高冷的勒紧裤腰带,还是为了生活一步一个脚印走下去呢?理想很丰满但现实却是很骨感的,不是吗?”白以沫和眼镜妹,只能说是嘴炮遇上嘴炮。 “也是,机遇也挺重要,但是你想过没有,剧组挑演员是按照演员自身的感觉来的,是否是你给人的感觉一直是偶像派而非实力派呢?” “所以是在夸我帅吗?当一个演员刚出来的时候,很多时候剧组在挑人的时候最直观的还是长相气质上是否符合剧中角色,特别是我最初参演的剧是青春偶像剧,所以容易被这类的剧本的导演组关注到,而出演了很多同类型的电视电影。” “一个演员的颜值巅峰毕竟只有几年,你不知道下一刻岁月这把杀猪刀会把你屠宰成什么样子,而小鲜肉又如雨后春笋是的冒出,你现在所拥有的竞争优势会慢慢失去,这个问题你是怎么考虑的?” 白以沫:“……”靠碰上硬茬了。 “转型期确实是每个演员都挺苦恼的,娱乐圈里突然转型的人有很多,从花美男小鲜肉过渡到硬汉或者帅大叔,都需要一个过程,没有办法一蹴而就,虽然不明显但是我确实也有在为转型努力着的,对于之后的剧本也会慎重的挑选,对我来说其实颜值降低也未尝不是见好事,这样人们会更多的关注到我的演技上来,我会努力长成一棵竹子的,希望没多久大家就可以看到我的诚意之作。今天就到这里吧。”白以沫知道当嘴炮遇到嘴炮,不主动喊停的话,会被无休止的纠缠下去,不敢恋战。 ------- 从多媒体的教室的玻璃窗向外望去,是个青藤缠绕的回廊,被秋色浸染的有些泛黄。亦如回忆被时间浸染出几分墨色,曾经看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却在心底遮遮掩掩的沉淀出一份意味不明的喜悦。 宣纸摊开,纸上被墨色浸染处,勾勒出一个单薄的剪影,睡在沉沉的午后阳光里。风吹动盖在白以沫脸上的书本,露出一张精致的脸庞,少年捡起地上的书,看着他的脸入了迷,鬼使神差的吻了上去。而他只是潜眠,微睁开眼,睡眼惺忪,眸色相侵。 少年才反应过来自己刚才做了什么,猛的起身跑开。画面定格在白以沫如梦初醒的脸上,然后特写,大特写。亦如现在站在窗边的白以沫,时间总是和你打着游击战,在某一霎那你会突然和过去相逢,而当你以为你从记忆里瞥见了什么的时候,它又呜咽一下消失的没有踪影,变的不再有迹可循。 最后只听到少年嘴里的那一句“祝你永失所爱”,凝成一个斗大的墨点,最后浸湿所有。 “继续帮我盯着他,有什么新的动向立即汇报给我。”白以沫掏出手机,简短的命令后就挂了电话。司机直接把车开到了多媒体教室外,经济人kaylana火急火燎的杀进教室,因为突如其来的葬礼和白以沫突然说的要散心几天,原定的通告和行程都尽量顺延,为此kaylana这几天忙的焦头烂额,四处游说,整个一拉皮条的。 而后的行程被排的满满当当,已经容不得白以沫在这里点根烟,烧根香。白以沫被架着赶上车后,车子迅速的驶离了a大。 -------- 倪相濡借口笔记本坏了,所有文档丢失,让柳城带着他去找了遍导师,重新要来了开题报告和文献综述的模板,也知道了自己毕业设计选的是拍一个短片。对于编导专业毕业的高材生来说这并不是什么难事,难的是他需要团队合作。 过去当他还是那个唯唯诺诺的安羽尚的时候,他不敢轻易发表自己的意见,和一群有主见的人在一起,安羽尚几乎是被整个团队自动无视的存在,久而久之的,就变得更加不参与意见的讨论,即使他在纸上写过厚厚一沓的剧本和分镜头脚本。 然而从柳城口里知道的是,这一次这个团队他是组长,是挑大梁的,过去的倪相濡懂得如何合理分配任务,调动团队协作的积极性,知道每个人所擅长的领域,可以说是个团队领袖是的人物,和外表给人的柔弱感觉大相径庭。 不过毕业答辩在明年的六月,拍摄和准备的时间还算充裕,唯一迫在眉睫的是整个团队都在等着他拟定剧本初稿,和拍摄方向。 索性人都是逼出来的,一旦上了绞刑架,也没别的什么退路,反而几天内就定好了题目,叫冰点,大意是意指每个人心里都有一个冰点,一旦戳破,整个世界就会顷刻间崩塌陷落。而这个冰点的行成就像一场蝴蝶效应,由儿时不经意的小事日积月累而成,最后成茧。不能破茧成蝶就只能作茧自缚。 码完之后,整个人才松懈了下来,翻看手机时间才注意到一条新的简讯。 自捕风网人事经理张衡:明天可以来入职吗? 第10章 路痴 从滨江到城西银泰,横穿了大半个杭城。手机地图导航对于倪相濡这样的路痴来说,简直就是宅男遇上了老干妈,小米椒遇上了小公鸡。 导航的位置并不准确害的倪相濡一度以为走错路,七绕八绕的拐进一片工业园区里。看着拐角处墙上贴着各式各样不同工作室的指路标示。 “2号楼b幢107”垫着脚尖努力看清头顶上那块宝蓝色泡沫广告版上的字。 “二号楼,二号楼。”路痴加上左右不分真的是件非常影响效率的事。 “b幢,b幢,107还是103来着?”绕了很大一圈,才终于看到一扇大的铁门上白油漆喷的107几个字。 和倪相濡心里预想的高大上的工作室环境有些大相径庭,毕竟过去生活优渥,接触到的再小的工作室占地面积不大,但是一定是装扮的很小资很有格调的。而刚进入这个园区就感觉有点不对,像工业的园区,附近也偏荒芜。 在他印象里,捕风虽然不算太厉害的网站,但是一时间的声名鹊起,在娱乐圈拥有不容小觑的地位,而且最近发展的良好态势来说,这种地方也稍显偏僻了点。门面也有点过于不加修饰了点。 不过想来也是可以理解,那些拥有光鲜外表的企业,也都是努力节省开支的,这种工业园区,可以花比较低的价格租足够大的场地。 倪相濡掏出手机拨通了捕风网人事主管张衡的电话,“喂,是张主管吗?我是倪相濡,今天约好来入职的,现在在门口,能方便给我开个门吗?”倪相濡瞟了一眼铁门边上的门铃说到。 “不是有门铃吗?哦,我让下面的人给你开门吧。” 在重生之后,做事变得有些谨小慎微,虽然已经确定找到了地方,但是还是怕找错而尴尬,只有在反复确认之后才能放心。 两分钟之后,大铁门被打开,开门的是一个留着*头,带着黑框眼镜的妹子。妹子开门抬眼看到倪相濡时,眼里先是显出惊讶之色,但只是一瞬间的表情细微的变化。妹子用右手食指轻轻扶了扶眼镜,恢复天然呆的表情。 嘴里机械式的蹦出几个字:“跟我来吧。” 屋内的格局倒是没有门面那般简陋,装饰风格有些欧式复古,色调以暗赭为主,倪相濡跟着天然呆的妹子往里走,一侧办公桌里的人不少都伸长脖子观望,还有几个交头接耳的小声议论着什么。办公室闲聊八卦也不算什么稀奇的事,倪相濡四处瞟了几眼,也并没有在意。 拐角是熟褐的木质楼梯,顶上有一个复古的摆钟。整个格局里颜色都偏暖,但用力过猛颜色就会显得焦,幸而有人添了不少盆栽恰到好处的平衡了整个房间的冷暖色调,焦而不燥。 走上二楼,二楼的格局比楼下要精致的多,踩在木板上“噔噔噔”的作响,所以二楼上的人几乎一旦坐下,屁股就像黏在位置上一样,只埋头在自己的位置里。也炼就了不管发生什么都目不斜视,专心处理自己的工作的的本事。 天然呆的妹子把倪相濡领到人事主管的办公室门口就一声不响的转身走下楼去。倪相濡习惯性的叩三下门,等内里传来“请进”这样的回应才推门而入。 和外面忙碌的情景截然不同的是,人事主管张衡正悠闲的泡茶,用木勺小心的落茶,好像要精准的茶叶数量分毫不差是的,看得出是处女座。带着金属框架眼镜,年龄至多不过三十,清爽的平头加上白衬衫,外搭一件酒红色的毛衣,下身穿着休闲西裤,复古的棕色小皮鞋。张衡幽幽地沏好茶才抬头来看站在一侧的倪相濡。 倪相濡虽然对喝茶茶叶并不讲究,但是过去生活的缘故,喝惯了温润的好茶,舌头对于茶的优劣感官还是比较敏感的。虽说他实在喝不出来几万一罐的茶和八十万一罐的茶叶的区别。 但是直观的从刚才落茶时茶叶的声音偏哑,和最终泡出来的色泽并不够金黄反而带着点暗红,可见茶叶算不上是优质。但对于张衡做的邀请自己喝茶的动作,倪相濡也不好拒绝,细细的呷一口,舌根轻转,味道还算温润,却并不是过去喝到的那么醇厚甘鲜。铁观音是倪相濡最爱喝的一种茶,特别喜欢缓慢下咽后的回味,甘且密。 但是张衡泡的铁观音价格至多也就是几千一罐的,但单从他的架势和请倪相濡喝茶时带的一丝得意,可以看出这茶叶买来的价格觉不止倪相濡直观的感觉到的价格。只是乌龙茶造假的无良商贩太多,要单从干茶就能辨别出好坏也确实是个技术活。 而看张衡泡茶的手势架势,一板一眼的有模有样,只能说这个逼装的确实不错。看的出来,张衡对于茶叶的选择并不老道,也并非真的爱茶好茶。只是在这个社会上混,总要拿些东西出来提升逼格和格调。 倪相濡显然不想戳破,索性装作完全不懂茶的样子,在刚开始品了一口之后就像喝大碗茶一样一饮而尽。 “别把茶盅里的茶都喝完,底下的是次的要倒掉才好。”张衡表面温和的要倪相濡别一饮而尽,心下却是暗爽一看来人就是乡巴佬没喝过好茶,不知道喝茶讲究的人。这样一看就能看出倪相濡生活在怎么样的家庭背景,显然是简单的农村家庭出身,物质生活也不优渥,这样的人没有复杂的家庭关系,一旦出事,可以轻松的封锁消息和收买,而且之前的事件里,也可以看出倪相濡性格唯唯诺诺,一旦出事也不敢声张。张衡心里轻轻的拨弄着他的小算盘。 作为人事部经理,他没有什么特别的要务,只是看人,选人和分配,然后物尽其用。好茶是断不会舍得拿出来给新人品的,只是故意挑了些看起来成色不错,但是算不上精品的茶,看来人的架势,品的习惯好那说明生活的家庭还算是富余,如果能尝出茶的次,那么显然生活的讲究,家庭优渥,这样的人就得小心的养着,打好关系那就能多生一条人脉。 “哦哦,我以前喝茶只是解渴,所以习惯了一口闷。”倪相濡说着把茶盅放回架子上。 “也是,茶本来就是解渴才是第一要务的呢。”张衡一面用温水烫了烫倪相濡喝过的茶盅,小心的用手绢沿着茶盅的杯壁擦干。 “我是想问,我的正式入职分配的。”倪相濡没心思和张衡纠结茶的问题,单刀直入的问了分配上的问题。 “哦,你上次和我说是要做跑新闻的,你就把之前让你做的事继续下去吧。”张衡小心翼翼的收好他的器皿。 “上次?” 第11章 搭档 “上次?”倪相濡又开始头痛了,果然一开始就应该昭告天下自己失忆了这件事。现在但凡和别人对话,聊到过去他都想撞墙。 “对了,摄像师单泽名你知道吧,你跟他搭档好了,不懂的问他。对了,上次好像你们就见过了,他现在应该出去了,你下去等等他吧。” 倪相濡很想有人能给他个前情提要,回顾下他过去的剧情,然而遇到的每个人都是轻描淡写的略过,甚至直接无视他的提问。单泽名这个名字不知道为何总觉得有点耳熟,但重生后回忆过去的一些事情的时候总有些吃力,要回忆出是在哪个视频里的演职表里的名字,还是哪本杂志上的照片署名,实在是件废力不讨好的无效做功,没有半秒就缴械投降。 “哦,对了还有一个和你一个学校的也是新来的,叫裳五毛的,也和你们一起吧。” “五毛?”这个坑爹的时代难得出现一个这么坑儿子的父母也实属不易,倪相濡想着,往楼下走去。 楼下的氛围要比楼上轻松的多,工作室里为何人不多的原因,一来是这只是一个小小的分支,二来是大部分人的大部分时间都是外出的,留在工作室里的就几个美工排版和视频后期,还有几个比较重要的策划,策划的工作基本就是占领会议室,几个人商讨一天,然后拎包回家。拟定各种方针,计划,当然也可能只是打了一天的嘴炮。 剩下的就是出去跑新闻的娱记和摄像,他们在工作室的出没就如风一样。 至于刚才领路的那个天然呆妹子叫伊九月,她的工作偏打杂类的,端茶倒水等各种杂物,加上资料的整合和录入,不太爱说话,或者说是看起来比较笨拙的缘故,在工作室里面是所有人都能任意使唤的对象。倪相濡不觉对她有些同情,毕竟过去的自己也是一个可以任别人揉捏的弱包子。 不一会就听到外面很重的用脚跺地的声音,和鞋底摩擦地毯的声音。随后就看到几天前在学校里见到的眼镜妹子,正直直的向他走来。也许是以前是同一个系的缘故,所以有些交道吧。倪相濡想着正准备摆出一副他乡遇故知的表情,欣喜的准备和她嘘寒问暖几句。 “倪相濡是吧,外表看起来是很有亲和力的暖男,但说到底其实就是热狗罢了,和所有人都处的好的无非就是三种情况,第一种可能是人民币,第二种可能是心机婊,第三种可能是没有第三种选项。人民币显然不可能,那么就是第二种,心机婊,心机婊也分显性心机婊和隐性心机婊,显性心机婊有明显的目的性和功利性在,所以在当时也许别人不知道,但是事后一定会败露。而隐性的就很难被人发现,所以说无形装逼最为致命。这种隐性心机婊也分有意识和无意识,你显然是有意识的去做,虽然看起来目的性并不强,但其实这只是为了满足你的一种心理需要罢了,这种心里需要可能是不合群的人想要装作很合群来掩饰自己心底的自闭。也可能是想要被需要,需要依靠别人的认同感来感知自己的存在,也就是说你其实就是个自我意识薄弱的loser。” 倪相濡原本想说的话卡在喉咙里,被这迎面而来机关枪略略略了一脸,强行打回娘胎重新做人。虽然看得出来这人是个嘴炮,但也没预料到会一见面会这般劈头盖脸,不留情面。 “每个人相处的模式不同,不得不承认我确实有自己虚伪的地方,我只是不想成为众矢之的,如你所说,这是我所寻求的安全感的一种,只是你不是也一样,靠找寻别人性格破绽来给别人一个下马威,好让自己保持居高临下的位置和气势,借此获得你想要的安全感。依靠数据和分析去判断别人,说明其实你对正常的人际关系也很不信任,不是吗?”倪相濡依样画葫芦的也来了一段,虽然语气和语速相较而言温和了很多,也因为过去的专业关系,不觉带着些公关的调调。 “虽然看起来比较呆蠢,但是意外的巧舌如簧呢,也没有想象中那么人畜无害。看来没有我想象中那么糟糕,你好,我叫裳五毛。”眼镜妹子习惯性推了推眼镜,脸色比开始时和善了很多。 “你好。”五毛妹子的画风转变太快,毫无过渡的情节,倪相濡一时没了反应,正常人被人呛声都会不高兴,而她反而态度好转,让人摸不着头脑,当然这不是重点,重点是她叫五毛!一个妹子叫五毛这个名字,不知道她父母是怎么想的。“你没考虑去改个名字吗?” “不要再用你愚笨的脑子企图去想我为什么叫五毛,既然这么取总有它的意义,既然我那么多年都没有改,那么对我来说也是有意义的。我觉得裳五毛的名字很好,至少可以让我记住,在孤立无援的时候,不要奢望有谁会向你伸出援手,在这个人人自危的时代里,哪怕只是赏五毛。” “不是觉得不好,只是女孩子的名字,画风可以更唯美点。还有你的世界观是不是太悲观了点?” “你的潜台词是我三观不正?” “你一定要用恶意去揣测别人吗?” “不然呢?那你觉得这个世界是怎么样的?” “我......”倪相濡很想反驳什么,只是脑子里闪过的都是他葬礼上那些人的话,虽然觉得五毛说的并非真理,但是她说的话却又戳中了他过去的生活,一时间竟也无言以对。 “我觉得人啊,保持最基本的是非心,不向善也绝不向恶,就已足够。济世为怀,普度众生是菩萨和神明要做的事,除非你潜意识里想别人把你信奉为神。比起善良更重要的难到不是是非心吗,无节制的善是大恶,会衍生出更多的贪婪,会被利用。最近新闻里被求捐的信件逼死的大善人也并非没有。因为这些大善之人反而招来不好的事,导致很多小善之人也不敢随意的做善事。我只是不寄希望于别人对我善良,这个世界对我善良而已,我错了吗?” 倪相濡:“......”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吧。 遇上一个你和她聊一份炸鸡排,她能回应你整个世界的gdp的人,倪相濡只能无言以对,所以鸡排是要配可乐好还是啤酒? 在这种尴尬的情景之下,倪相濡口袋里的手机震动,打电话来的简直就是救世主啊。 “喂?哎,你是倪相濡先生吗?你的笔记本我已经帮你弄好了,顺便帮你恢复了下资料,哎嘿嘿,你比较重要的东西我帮你保存到了f盘可以吗?” “哦,好的。”不知道为何一个修电脑的会主动给他打电话,还不时传来意味不明的笑,还有他怎么知道是比较重要的东西呢? 第12章 照片 “哦,好的。多谢”倪相濡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挂了电话,心里还泛着嘀咕,不自觉的皱了下眉。 “你有事的话先过去吧,留个电话给我,有事电话联系就好,反正以后我们也需要长期在外面跑的,来工作室杵着的时间不多。”五毛妹子注意到倪相濡脸上的微表情,出人意料的善解人意。 “嗯,但是不是说还要等一个摄像吗?”倪相濡有些犹豫,毕竟已经干等了一两个小时。 “你的脑子是打结了吗?看来搭档的这些日子里要好好的把你脑子里的千千结给解开,好好的给你整理下思路,人是活的啊,让你等你就真傻叽八咧的在这里干等下去”五毛说话膈应人的技能值妥妥的max。 “我......”不知道是不是倪相濡磁场的缘故,他的性格特别招毒舌嘴炮,上辈子就葬送在一个毒舌手里,重生了还是摆脱不了被毒舌打嘴炮的命运。而她曾经那颗蠢钝的金刚钻的心,早就一层一层的被白以沫磨尽。 “行了,行了,等会我把他的所有联系方式都发你手机上,该干嘛干嘛去吧。” 倪相濡也感觉到了,其实自己还是以前笨拙的那个安羽尚,不是换了个壳子,就连里面的配置都会提升一个档次的。过去的他按部就班的不懂得变通,被生活驯养,熨平了所有性格里的褶皱。要把过去那个笨拙又白莲花的安羽尚从身体里剔除,单靠仇恨和怨念是全然不够的,他需要换个脑子。五毛虽然毒舌,嘴炮,随时随地发动强行膈应人技能,但是她不像自己这般死脑筋,不得不说与她相处还是有所裨益的,至少能对他的大脑来一场声势浩大的大清洗。 倪相濡想着,低头走路的习惯还是没有改变,于是直挺挺的撞上对面来人。 “哐当”一声,对面来人正掏出来擦干净的uv镜被撞的脱手,摔在地上,躺出一条裂纹。 因为自己这低头走路的习惯没有改变,他倒霉蛋子的运气也丝毫没有减退,唯一庆幸的是那人脖子上的5d3的单反安然无恙。连上他的35mm的镜头,一摔就能赔两三万,在家里呆的那几天就可以感觉的出宿主倪相濡的家底并不殷实,虽然这几年滨江因为政策原因发展势头良好,他家也算的上小康。也不是说家里一下子拿不出这么些钱,而是根本没办法开口要这个数目的钱,更何况他现在要坦然的喊出“母亲”两个字都是困难无比。想到这不觉舒了口气。 “撞了人,还摆出一副大舒一口气的愉快表情,是不是有点不合时宜啊,苦主还在你对面呢。”来人故意清了清嗓子,提着嗓门嚷道。 “对不起。我不是这个意思,你的uv镜多少钱,我赔你。”倪相濡不得不感叹这些人都是怪物,明明只是细微的表情变化却被他们一个两个的看得明明白白,不自觉的有一握手肘的自我防备的动作。 “哈哈,跟你开玩笑的,这uv镜又不值几个钱,我知道你是庆幸摔的只是uv镜,要是摔的是我女儿,那梁子可就结大了。” “嗯,女儿?” “这个。”那人晃了晃手里的单反,“还有,不要每次都不自觉的露出这种表情和动作,会让人误会是防备心太重很难接近的感觉的哦。” 倪相濡抬头正触到对面来人脸上明媚的笑容,简单的球鞋白t恤,搭了件休闲的迷彩夹克和浅蓝色复古破洞洞的牛仔裤,身上有一种说不出的元气。 “你好,我叫单泽名,虽然介绍过一次,不过看样子你应该是不记得我了的。可以叫我阿泽。”单泽名故意皱着眉,但嘴角却还是抿着一个微笑,像夏日里的一只马蒂尔冰棍,甜而不腻,凉而不寒。 “嗯,阿泽,我叫倪相濡。” “嗯,小相不要摆出这副生人勿近的表情啦,我先进去了,有事电聊。”阿泽比划了一个打电话的手势,就朝内走去。 反射弧超长的倪相濡才反应过来,他也是捕风网的,只是狗仔带的单反镜头是35mm真的大丈夫吗难道不应该是用以上的长焦镜头吗?35的镜头他以前近距离拍特写镜头才会用到。不过倪相濡自重生以来,他脑袋里装的问号已经够多了,这种小细节就只一晃而过便不在意。 ---------- 修理电脑的店门面很小,是倪相濡乘车经过瞥见的,小小的门面杂货铺是的挂满耳机,鼠标,键盘膜等各种小配件,另一侧还摆着打印机,兼着复印打印,刻章贴膜等各种活。 店老板是个比黑瘦的高个,笑起来的脸颊上的骨头都露出来,一见倪相濡进来就马上迎了上来。 “倪先生是来拿电脑的吧,这台。” “哦。”倪相濡不禁咋舌,店老板的记忆力对于微脸盲的倪相濡来说相差甚远,每天要见那么多的路人甲乙丙,却要清楚的记得和分辨每一张路人甲的脸,实属不易。 “那个照片我帮你转存在f盘了,f盘。”店老板带着一脸意味不明的笑和一口川普。 “照片?”倪相濡一脸问号,不自觉的皱起了眉。店老板出奇的热情,可以理解为人家做生意的习惯,但是这种笑总是让人不禁起一身鸡皮疙瘩,而他嘴里一直反复提重要的东西和照片,总让人有种莫名的不祥的预感。 “哦哦,我懂的,我不会跟别人到处说的,这点职业操守我还是有的。”店老板突然压低了嗓门说到,凑近倪相濡的耳边,好像是在说着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倪相濡带着浑身不适走出店铺,还能感觉背后店老板伸长脖子望着他的目光。秋天的街头,阳光分外干净,没有夏天的炽热和眩晕,只剩一种明媚悬在枝叶间隙,和脚底的斑驳里。 回到家里打开电脑,双击f盘,便能看到店老板给他建的唯恐别人不知道的文件夹名字《非常非常非常重要的照片》,打开里面的照片,倪相濡整个人都呆住了。 书桌边上是个老式的衣柜,衣柜外侧面上镶着一面立式的柜子,倪相濡呆呆的盯着镜子里的自己,就这么坐了将近一个小时。 第13章 疑问 倪相濡呆呆的盯着镜子里的自己,反复的确认着自己的长相。 那是几张暧昧的不雅照,照片里的人一个是白以沫,另一个就是倪相濡他自己。他这才回忆起来,在他还是安羽尚的时候,在他死前的那个礼拜,在别人寄来威胁白以沫的信封里看到的照片里的人,就是现在他灵魂寄居的这副皮囊的主人。当他的大脑接收到这个讯息时,好像被人打了一闷棍,有那么一刻魂是被震出体外,空落落的,又飘飘忽忽的。 有时候上帝还真是爱开玩笑,总喜欢让理智的人去做做感性的题目,而给逻辑缺失,智商离家出走,只剩情感过剩的倪相濡摆一道,恨不得再死一遍的题目。然而他又不得不去思考和面对这些问题,他现在占据了你相濡的身体,那么原本的倪相濡去了哪里?在这么短的时间里他又是发生了什么?他和白以沫显然也沾了关系,他自己又是怎么重生的? 如果他还是原来的安羽尚,那么原本的倪相濡就是他情敌之一,而今重生之后自己心里的情绪如何都无法平复。照片不会说话,真相也不会说话,比复仇更通途的不是复仇本身,大不了一桶汽油玉石俱焚,而是你要先去解开缚在自己身上的绳索,然后才能去获得汽油,再找到接近白以沫的机会。 即使倪相濡逼迫自己的大脑高速运转起来,也不会让生活变得有迹可循。 依凭着生活给出的细微线索,完全解不开命题里的九连环。却要一并背负上他重生后的尴尬处境,背负这个不是安羽尚也不是倪相濡的他自己。 “一颗葡萄有多甜美,用尽了所有图腾和语言描写,想一个人有多想念,那又是文字失效瞬间。”一阵铃声打破了倪相濡的苦恼和沉思。 “喂,你好。” “收到短信回复是人与人之间最基本的礼貌,哪怕只回复收到两个字。我幸幸苦苦给你码的这百来个字,你回复收到两个字很累吗?就你手比较精贵,那麻烦以后用你那精贵的手在收到消息后吭一声,好吗?!” “嗯,我刚没看到,我......” “可以了,我知道了,反正你那边的信号和你反射弧一样,比较难接收的到,我们是新闻工作者,请保持时刻在线状态好吗?别没事就给我掉线。” “嗯嗯。”虽然五毛的嘴是刻薄出了一个境界,这种简单的刻薄却以暴制暴的压制了刚才的意识混乱,有时候会疼还算的上有救。 倪相濡看着五毛发来的短信,内容很简单的罗列了五毛的各种渠道的联系方式,和单泽名的信息和联系方式。和他们之后的会面的主要活动场所,是单泽名自己开的摄影工作室。五毛的意思是每个人都需要有别的职业掩饰自己的身份,以便更方便的刺探所需的消息。所以之后的日子他和五毛都要去单泽名的工作室工作以方便活动,一个做摄影助理,主要帮忙布光和拿反光板。而另一个主修图做美工。这些对于新闻专业毕业的两人来说还算是容易上手的。 只是隐约的觉得,自己去做的不是记者,更像是卧底和间谍。再见面的时间是按照正常的朝九晚五的时间作息去。 隔着没多少的时间,就收到来自单泽名的短信。内容大概是:阿相,可能你心里有点抵触,但是张衡说还是要把之前的事做完,不知道你还欧不ok?我看那天你出来情绪挺不好的,如果可以的话回复我。还有之后的工作方针和内容五毛会在工作室制定。 倪相濡打了很多字,看着电脑里的照片,显然不是什么好的事情,和单泽名短信里只字未提的内容,那总不好的预感,从脚底蔓延到大脑皮层。只是还是无法按下发送键,最后都删掉只剩“好的”两个字。如果不去做,就无法知道倪相濡之前发生了什么,经历了什么,去做,才能有接近真相的机会。 至于他这本就想破罐子破摔的破烂人生,没有丝毫惜羽的必要,最糟糕的事也不过是再死一次,他手上比别人多的筹码就是死过一次的经验,和没有太多值得眷恋的人生。不会再希望拿着一对q能打出同花顺的人生,最烂不过是一败涂地,还要计较落地的姿势会有多优美吗 单泽名的车在两个小时后停在了垃圾街的街边,杭州不像帝都那样拥堵,睡觉前在大裤衩,醒来还在大裤衩,但凭着它一点五线城市的地位,晚高峰还是学习了一线城市该有的正确姿势。秋天日落的特别快,不到半个小时就看起来像是入了夜。 “妈,今天同事说要迎新聚餐和ktv,回来会比较晚,不用等我了。”倪相濡酝酿了很久,终于清了嘴里的502胶水,磕磕巴巴的把那捉急的谎言说了出口。 “嗯,你身体不好,自己注意着点。”倪母意外的温婉,甚至眼里有一种意外的疏离感,似乎只是在说句客套话,但是又觉得那也行只是乍一眼的误解而已,毕竟也似乎不该有别的答案。 穿过垃圾街的街道,前调是臭豆腐铁板烧,中调是烤肉,鸡排,肉夹馍,余味是出了垃圾街后还萦绕在鼻尖的糖炒栗子味。然后就能看见单泽名的浅灰色小轿车打着双闪,在看到他之后鸣了鸣喇叭,挂了手里的电话,通话结束的页面闪过白以沫的名字,屏幕就暗了下去。 倪相濡坐进轿车里,单泽名就从驾驶座侧身过来,递了副眼镜给他,“到了之后记得带上。”再没有什么别的交代车就飞驰而出,隐在愈渐浓重的夜色里。 平原地貌交错七扭八拐的小路,在夜色的掩藏下,本就面目全非。虽然根本问题是倪相濡这个路痴根本不认路。车在哪条路,哪个道口停下的,倪相濡全然不知。 只知道单泽名把他送到了一个电梯口就有人把他迎了进去,跟着一个穿着西装服务员样貌的人进去。电梯在三楼停下,又七拐八拐的拐进一个棋牌室一样的地方,看起来有好多的小包间。对于倪相濡这种在ktv都会找不到厕所的人来说,记得自己进了哪里还真是件困难的事。 他被带到一个像厕所边上的储物间,里面虽然狭小却有隔间,打开之后,里面却是豁然开朗。 第14章 虎穴 走进内里,里面的构造和外面截然相反,外面只觉得是时间久远,小巷子里的那种落伍的小包间。里面装饰的却是一派气派,只是迷幻的霓虹灯闪烁的让他一阵晕眩。中间是个大的舞池,边上一圈的食物和饮料,西餐,中餐,酒水饮料。和用玻璃隔着的小的隔间和沙发。 倪相濡巡视了一圈,刚才领路的服务员小哥已经不知了去像。眼镜虽然是平光镜,但是那一圈深颜色的框框还是有些有碍观瞻的。看什么都像是被框在一个椭圆的相框里。 几分钟之后倪相濡才看出来这里奇怪和违和的地方,里面好像没有一个妹子,清一色的都是男人,男人,男人。 当他这奇长的反射弧反应过来时,肩上已经有一只爪子搭了上来,轻轻的一拨,倪相濡的整个身子就向后倾倒到一个男人怀里。男人又把手往前送了送,手肘搁在倪相濡的左肩。 倪相濡警惕性的侧了侧身子,看到一张娘炮无比的脸。看到那张脸的那一刻,他似乎明白了什么。 “哎呦小哥,新来的吧。” 倪相濡用手挪掉自己肩上的鸡爪,正对着他。 见被倪相濡反感,伍溜便识相的把手搁在吧台上,顺手从一边色彩丰富的鸡尾酒里挑了杯马天尼递给了倪相濡。 自己也拿起了一杯,微抬了手,侧着身子,凑近倪相濡的耳边。“有看中的金主吗?” “金主?”倪相濡看着对面的人,越发觉得他看着自己的目光像在看一只鸭。 “我嗅到了哦,你身上的味道。”伍溜凑得更近在倪相濡身上闻了闻。 倪相濡:“味道?”——你是狗吗? “同类的味道,和我一样。” 倪相濡:“......”——滚,照照镜子去,谁和你一样。 “别不承认啊,看你这一脸受样,做受好啊,只需要嗓子好就好了,我腰不好还真不适合在上面。” “......”——不是因为腰的问题吧。倪相濡越听越渴,索性把手里的马天尼当饮料喝了下去。 “再说了,看你样子也不像是有钱的人。”伍溜看倪相濡把酒喝了下去,挑了挑眉继续道:“你在这里的消费可不是你这种人消费的起的,这里的规矩就是找到带你走的攻为止,或者你自己找一个这里的受,买了两个人的单就可以出去。所以你不是来找金主的,是来干嘛的?” 倪相濡不胜酒力,一杯马天尼下肚,没有任何食物垫底,整个人就感觉懵懵的,脸像是要烧起来了似的,飘飘忽忽的。不知道是不是喝了酒晕眩的缘故,只觉得伍溜的脸上勾着一个诡魅的笑容,让倪相濡从脚底心泛起一阵凉意。 “那就让我帮你一把好了,破绽那么多第二次还敢来,你心真大啊。” 直到听到对方嘴里发出的笑声,倪相濡的意识才醍醐灌顶般的想要针扎清醒过来,身体却不由自主的软了下去。才意识到即使自己再不胜酒力,这一杯马天尼也不至于让他整个身体都软下去。他看着伍溜轻抬了手臂,勾了勾手指,做了个手势。就过来两个身材魁梧的壮汉,一左一右的把他架了起来,人也彻底不清醒了,由着他们把他拖进黑暗的小隔间,解开他的上衣扣子。 倪相濡在一阵凉意里再醒来时,身体打着赤条,(我爱123言情,净化荧屏,和谐世界,此处自行脑补)。周围围着一些端着酒杯男人,正不怀好意的上下打量着倪相濡。伍溜则在一边,磨搓着手,似是在待价而沽。 倪相濡分不清那一刻是羞愤多一点还是沮丧多一点,蠢的人是不是就算死过一次,也无法脱胎换骨,还是那么的愚不可及。轻而易举的让自己跌入尴尬窘迫的场景,没有做好功课和准备,就敢贸然前行,好像重活一次就会有金钟罩和铁布衫,就会金手指大开的,轻易的打脸啪啪啪,轻而易举的把过去陷害自己的人都逐一推向地狱。原来从头活一遍,最先要打脸的是他自己,不能把自己打醒那还不如把自己打残。 倪相濡下意识的用手去挡自己的(我爱123言情,净化荧屏,和谐世界,此处自行脑补),他讨厌被别人用这样的兽性的目光打量,没有爱的sex对他来说是一种凌/辱,如果不是现在全身乏力,他恨不得扑上去用牙齿咬碎他们的表情。曾经他所了解到的同性之爱都似乎只是王家卫,李安这一干导演的文艺情怀,直至遇到白以沫,一切全被打破。过去仅凭理性压制的性取向,在那么一个人出现后,所有的克制都变得无能为力。 “(我爱123言情,净化荧屏,和谐世界,此处自行脑补)?”伍溜开始在一旁煽动气氛。 “他这种不情愿又有点羞愤的表情还真撩人。” “看他这副表情,是自愿的吗?” “自己来这里的,能不是自愿的吗?” 在这种最羞愤又尴尬的情景下,倪相濡竟然感觉自己的(我爱123言情,净化荧屏,和谐世界,此处自行脑补),离开被白以沫画地为牢的地狱,却又跌入了别的深渊,也不知为何他总能轻而易举的把一手同花顺打成单牌。此刻,倪相濡好想躺回他该躺的墓穴,他以为他的人生不会有比死在他深爱的人手里更难堪的事,直到这一刻(作者已疯,希望不要有碍阅读才好,完整版加群303875463)下一刻就会被某一个拖走更绝望的境地,直到他看到人群外围的白以沫。 天雷勾地火,不对,五雷轰顶的感觉大抵不过如此。 人群开始向两侧让出了一条道,让白以沫走上前来,伍溜立刻很狗腿的迎了上去,“他就是上次那个人,这一次被我逮着了,就想帮您出口气。” 白以沫没有搭理一边的伍溜,只是居高临下的俯视着倪相濡,目光冷厉。 伍溜有些不甘心的继续捧着他的臭脚:“这小子真不识相,上次爷帮他解围,他还反咬您一口,这一回,落到我们手里,可不能让他好过,爷想好怎么调.教他了吗?” 倪相濡听着伍溜的话,本来碎成渣滓的心又挨了一记重拳。原来他们是一伙的,原来白以沫就是他们的头。倪相濡你是有多傻叉,才会一次又一次的对眼前这个人渣抱有一丝祈愿,祈愿他会善良,祈愿他有一天会被感动,祈愿他有一天会爱他。 白以沫没有理会伍溜的话,径直向前,把自己的外套披在倪相濡的身上。用衣服裹着他的身子之后,一把把他从地上抱起,向人群外围走去。 一边的伍溜有些不依不饶的追上前:“爷,他可是捕风网的狗仔。” “把他的衣服给我送过来。”白以沫命令着,还是一副目中无人的表情,而对于锅里的肥肉被夹走,那一拨围观很久蠢蠢欲动的人,虽心有不甘,也只能咽咽口水。看着他们往一侧走廊的包间走去。 伍溜偷瞟了一眼大厅右侧角落的沙发,一个男人斜靠在上面,一头波浪卷头发,半边头发撩起,露出一个耳钉,松松垮垮的白t恤外搭着件修身的棒球马甲,手上带着一圈金属链子,裤子上也是很多的金属链子,好像手里放把吉他或者贝斯,就能马上rock起来,看着这幕情景,把手里的酒杯捏碎,玻璃渣滓扎进手里,血液渗出。 “小老板,你手上的血,我去拿医药箱。” “不用。”他拿起胸口挂着的那块像墓碑一样的玉,握在那只流着血的手里,用力的握着直至骨节发白,向另一侧走去。 第15章 抱走 “砰。”白以沫用左脚脚后跟重重的踢了下门,倪相濡即使再瘫软着身子也被这关门声惊的精神了几分。进门后把倪相濡重重的摔在床上,好像多抱一会就会脏了他的手似的。整个人摔在床上时本来盖在身上的外套滑落,整个身子在白以沫面前一览无余,倪相濡拼尽浑身力气去扯床上的被子,但力气小的竟然有些拽不动,只扯过一小部分盖在最关键的地方,弓着背,佝偻着身子蜷缩起身子。 一边的白以沫正盯着倪相濡,脸上的表情让倪相濡觉得随时都会上前给他两耳光,然后死死掐着他的脖子。只是白以沫还是定定的站在那,皱着眉,说不出是怒还是厌恶之情。 他是在生气吗?他有什么立场摆出现在这副表情呢?倪相濡下意识的揣测着白以沫的心迹,现在在白以沫的眼里,自己是那个伍溜嘴里害过他的狗仔倪相濡,或者是那个在葬礼上挑衅他的倪相濡,好像确实有厌恶他的理由。但是现在他被下了药,扒光了在众目睽睽之下,也算是还回来了吧,他还有什么资格生气。 难道不是你白以沫欠了我的吗! 倪相濡想着越发的怒不可遏,猛然间恶狠狠的回瞪了过去。白以沫的表情没有太大起伏,只有被倪相濡回瞪的那一秒,瞳孔微缩了一下。 凭着意志,很难抵抗药性,更何况他还花了力气去瞪白以沫。只觉得身子一阵一阵的麻传遍全身,努力的克制,让手背的汗毛在每一次抵挡中像触电般明显的酥麻。看着白以沫的脸,倪相濡的脑内蹦出无数奇怪的念头,此刻他正一.丝.不.挂的躺在床上,而白以沫是gay,从自己电脑里存档的照片看出,白以沫和原本的倪相濡很有可能有染,那么现在这副情景可以说是非常危险的。谁都咬不准,白以沫这衣冠禽兽下一秒会做出什么来。 不知道为何想到白以沫可能会对他怎么样的时候,身体的本能反应竟然有一点愉悦和迫切,但是理智和过去的屈辱让他厌恶身体的这种本能,和脑内停不下来脑补。这种兴奋和克制,让倪相濡的呼吸变得急促。 白以沫自然是看出了倪相濡表情的异样,从开始的怒不可遏,转变到眼里越来越多的不安,脸上越发明显的红晕和他的粗喘。 白以沫目光顺着倪相濡的身体下移,停在了倪相濡用力抓着被子遮掩的地方。秋天的被子还是薄薄一层,所以遮掩着的地方有些轻微的凸起。 倪相濡只觉心里“咯噔”一下,吓出一身冷汗,很显然白以沫已经觉察到了自己身体的异样。 果然白以沫一踏步向床边靠近。 “你……你想干嘛?”倪相濡的声音打着颤,即使自己心里有了答案,但是还是不自觉的吞了口口水,极力想要让自己的声音显得平静一些。 倪相濡附身下来,两只手撑在床上,整个人罩在倪相濡的身上,如果在墙上叫“壁咚”。那现在倪相濡是被白以沫“床咚”了。 看着身下倪相濡慌张的表情,白以沫嘴角勾出一个冷笑,饶有兴致的看着他:“怎么?现在知道害怕了?” 倪相濡左手的小拇指那一边的那根手骨,会因为害怕而不自觉的往掌心缩,倪相濡用手掰着小拇指。白以沫自然没有放过这细微的动作,他慌张的表情,害怕时用右手捂住左手小拇指努力镇定的动作,竟然让白以沫有些兴奋,忍不住想要故意挑逗下他。 白以沫不动声色的把目光下移到倪相濡肚脐下三寸多一点的地方,屈膝半跪在床上,松开一只手,下移到倪相濡抓着被子的地方,手慢慢的扯动被子,不是那种猛的掀开,而是用最小的力,看着倪相濡拼尽全力死死抓着被子的样子。 “别,求你了。”倪相濡顾不得心底的恨意,露出祈求的神情,白以沫看着倪相濡,手上掀被子的动作停了下来,有一个人曾经也在他的身下露出过同样的表情。 白以沫不再扯被子,而是把手覆在倪相濡的小腹上,倪相濡被这一碰,一激灵的猛个身子颤抖了一下。 “他们对你下了药?”白以沫抽手,眼睛直视着倪相濡。 倪相濡避开白以沫的目光,他早就知道自己不止被下了蒙汗药这么简单,虽然过去他这死宅的属性让他觉得,只有武侠小说里的采花大盗才会有这种春.药,或者合欢催情的迷香。在死宅的世界里,那些新闻案件都和小说动漫一样,似乎都是二次元的,和他不在一个维度,不论是什么拐卖案,恐怖袭击,器官贩卖,什么抢劫杀人,都被隔离在屏幕之外,世界一片祥和之气。 而现在,在被世界啪啪啪的打脸之后,他才发现,原来那些事,都不在生活之外,在生活之外的是他过去的意识而已。 从倪相濡回避的表情就可以看出,自己猜的没错,也没有再掀被子的意思,手直接从倪相濡的小腹那边下移。 “我……自己……会解决的。”倪相濡目光闪烁,显然被白以沫手下移的动作弄的小鹿乱撞。慌乱的松开抱着被子的手,尽力去抓着白以沫的手不让他再继续下移。 “你现在有自己解决的力气吗?”白以沫用手摘掉倪相濡脸上的眼镜,放在一边的柜子上。 “那……也不想你来……” 话还没说完,就被下.体传来的那阵酥麻感打断,白以沫的手已经覆在他大腿内侧的回旋炮上面。 “不想我来?是想那天搂着你肩的那只猴子来帮你做?还是你身边吱吱喳喳的那群妹子?”白以沫的声音陡然间凛冽了几分。 “猴子?”倪相濡身下传来一阵高过一阵的酥麻感,这种感觉冲撞着他的天灵盖,吞噬着他的大脑和思维,连呼吸都困难的他,用力的回忆,却发现大脑根本没办法思考和运转。 白以沫用一只脚的膝盖压在倪相濡的双腿之间,慢慢的拨开了倪相濡用力夹紧的双腿。另一只脚勾着倪相濡的脚踝,把他的双脚拨的更开,另一只手也覆在了倪相濡的双腿之间。盈盈一握。 “住手......”倪相濡强忍着身体的正直反应,害怕从自己因为难耐而发出什么.淫.喔的娇喘,下意识的咬紧牙关,微皱着眉,眉目因为难耐而不自觉的抽动起来。 “一定要摆出这副不情愿的表情吗?”白以沫试探性的变换着力度和位置。 第16章 清醒 “停下来......求你了......停下来。”理智和身体的本能已经不像是同一个人,也许本来就不是同一个人。身体随着白以沫的揉捏开始荡漾起来,想要去拥抱伏在他身上的那个人。理智却羞愤的想要推开白以沫,他很想安慰自己,这并不是自己的身体,然而这身体清晰的自然反应却让他无法置身事外。 “啊......”倪相濡害怕自己再叫出声响而咬住了自己的下嘴唇。 “哈,找到了,让你觉得舒服的位置。”白以沫又是轻蔑的一笑。 “怎么可能......可能......觉得舒服......呃......快住手”倪相濡下意识的反驳,感觉到白以沫又朝他的g点用力的揉捏了一把,又禁不住要叫出声响,变成憋在半空中的一道闷哼。 “身体可是要比你的嘴巴诚实的多哦,哈,这么快就......” “不要朝那里看。”倪相濡几乎是憋出所有力气朝白以沫吼,脸猛地涨的通红。 “又快又短,你还真是秒数五厘米呢!”白以沫抬手,看着手里的.乳.白色液体,眼神有些闪烁和飘忽。 “那......是因为药的关系。”倪相濡不知道自己为何会自然的想要去解释,像当初因为平胸被白以沫嘲笑时拼命找理由,然后偷偷的垫胸垫,吃木瓜和花生米。 白以沫丝毫没有理会倪相濡慌乱的解释什么,此刻的他好像听不到什么别的声响,用手轻轻的抬起倪相濡的大腿。 “白......白以沫,你想干嘛?” “想干。”说着就把脸伏在了他的双腿之间。 倪相濡感觉到白以沫湿漉漉的舌尖,轻舔着他的阿姆斯特朗炮壁,撩拨着他的敏感末梢,慢慢的吞含吮吸着,倪相濡只觉得脑内有什么东西轰然倒塌的感觉。 白以沫腾出两只手,解开自己的皮带,褪去西裤可以看到内裤被那一柱擎天撑的形变的厉害。 “不要......不要再做下去了。” 此刻的白以沫哪里再会再理会别的声响,用一只手指试探性的戳入他的后.穴。 “放松点,不然会很疼的。”白以沫用手轻轻托起倪相濡的腰,把倪相濡的臀往上抬了抬。 “别......我,要杀了你。”倪相濡感觉又更粗壮的东西从他的排泄口试探性的顶入,用力的扭动身子想要逃,只是下一秒腰部就被一双有力的大手紧紧的钳制住,那硬物被猛的往里送了送。 “啊......”和之前有些.淫.喔的娇喘不同的是,这一次是疼的叫出了声响,平常灌肠用笔大小的管子插/进/去,那里都会因为不舒服而菊紧,更何况比那个大那么多倍,因为自己的挣扎和白以沫的强行挺/入,只觉得那里像是被人撕开了是的疼。 白以沫抽出禁锢着倪相濡腰的手,抬高倪相濡的双腿,把他的腿架在自己的腰上,手慢慢从后背上移,身子也随之伏了上去,轻舔他的锁骨,又上移到脖颈,耳畔。 倪相濡可以感受到耳畔来自白以沫的气息,和他愈发粗重的呼吸。后.穴因为太过疼痛而有些麻木,好像没有刚开始那样疼痛,随着他的一次次愈发猛烈的挺进和撞击,竟然还有一些说不出的快感。男人的g点和妹子的不同,在前列腺下面,简单粗暴的顶撞,反而会更有快感。倪相濡突然有些明白,为何会有那么多的直男会被掰弯。 白以沫一只手拖着倪相濡的背,一只手摸上他的胸,用拇指和食指揉捏着他的.乳.头,泛出一点点的红,然后用舌尖轻轻的*。身下的动作开始变得更加的急促。 倪相濡不知道是不是当时神志不清,竟然听到白以沫嘴里含糊的喊了一声“羽尚”,然后心理紧绷的防线因为这一声没有听清的声音而放弃了抵抗,手搂在白以沫的脖子上。 白以沫也有些意外的抬了抬头,望着倪相濡,动作停了半秒,然后紧紧的抱住倪相濡。 一股热流在倪相濡的后.穴处溢出,白以沫缓缓的抽出,整个人趴在倪相濡的身上。 当倪相濡以为终于结束而松了口气的时候,又忽然感觉又一只手覆在了他的双腿之间,然后整个身子被翻了过去。这个夜里,倪相濡不知道被反复折腾了多少次,也不知道是哪一次之后,其实药效早就过去了,甚至有些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 醒来的时候,听到浴室“哗哗”的水声,白以沫在里面洗澡。床边上的柜子上放着他的衣服和眼镜。倪相濡有些吃力的撑起身子,一用力过猛,那里就疼的厉害。颤抖着双手用最快的速度穿好衣服裤子,想趁白以沫洗完澡前离开。 只是刚撑着身子从床上下来,浴室的门就开了,倪相濡半.裸.着裹着浴巾出来。倪相濡吓得一个踉跄往前摔去,然后就感觉到被人拽起,扑在一个结实的怀里。马上又被他嫌弃是的推开,但身子好歹是被他稳住了。 “浴室的水还热的,要去洗一下吗?” “我要回家。” “身上有打出租车的钱吗?” “我要回家。”倪相濡没有理会白以沫在问些什么,径直想往门口冲去,他怕再多呆一秒眼泪就会流下来。疼痛让他完全没办法把腿并拢些走,速度慢很多。 白以沫拽住他的手臂,往他手里塞了钱。刚才在他们把衣服送来的时候就发现倪相濡根本没有带什么现金出门,而他现在这样,走回去转乘公交根本不可能。 --- 倪相濡意识回来的时候,自己已经坐在出租车上,因为没有说目的地,出租车就载着他随便绕。手里拽着白以沫塞给他的钱,他现在心里只有一个感觉。 卧槽,他被人嫖了。好想把钱甩回到白以沫的脸上啊! 第17章 跟踪 倪相濡意识回来的时候,自己已经坐在出租车上,感觉气闷的厉害摇下车窗,冷风从外面灌进来。 “想好去哪里了吗,我已经在这里绕着吴山景区三圈了,后面那辆路虎也已经跟了我们三圈了。”前座传来司机浑厚的大叔音,顶上的头发已经被掀去一半,一边的头发被他拨过来遮盖他的地中海,只是车窗的风一吹就又露了出来,他也不厌其烦的,又单手握着方向盘,另一只手上去拨正,说完还下意识的瞟了瞟车窗后视镜。 倪相濡听到这话,从后视镜望了眼,是辆黑灰色路虎揽胜。“挂一档,离合器半抬最慢速开。” “小兄弟,这是要被后面的车骂的。”司机虽不情愿,还是把速度降了下来。后面果然就传来很多喇叭声,然后就看到后头的车从边上开过,还不忘拉下车窗骂一句再开走,唯独后面那辆路虎也调了最慢速跟在后面。但是因为速度突然降下来,两辆车的距离很近,可以隐约的看到后面开车的是个打扮的有些乡村重金属的卷毛。 “这附近有没有人多的小巷子?” “人多的话,就河坊街了啊,前面不久那个路口就到南宋御街了,可以从那边拐过去。”司机大叔往前比了个右转的手势,末了还不忘撩一撩他那一头没有加特效而duang不起来的头发。 虽然因为白以沫职业的原因而一直属于居无定所的状态,但在杭州也算是呆过两年了。当初决定在西湖边买房,一来是有钱任性,二来是这边风景宜人适宜居住,毕竟是有人间天堂那样的圣赞的。三么就是这里离横店影视城不算太远,开车两三个小时可以到。所以杭州算得上第三个故乡了,不过路痴从来没记清楚杭州的路过,唯一能记得住的也只有河坊街了。和所有有名的街市一样,河坊街带着“逛吃逛吃”的节奏,被所有游人记住,所以说这个世界是属于吃货的。 “那就往那边开吧,现在开始加速,尽最大的速度开。” “小兄弟,咱能不这么……”大叔从后视镜看到倪相濡脸上的表情,突然话锋一转,“后面追你的是谁啊?是惹上什么仇家了吗?仇家也不像,不然早就来拦下了,是情人?”不知怎么的大叔的八卦之魂突然间就熊熊燃烧了起来。 “哥,要不你就别管我了,下个路口给我放下吧,别害你也惹上这事。” “小兄弟快别这么说,看来是惹上不好的事了,这青天白日的还没有枉法了?跟你说啊,不是叔跟你吹,叔年轻的时候也是号称小舒马赫的呢?这破出租也照样给你开车法拉利的气势来,保证甩那破路虎几条街。”说着开始一轰油门就飞驰而去,然后拐入南宋御街,虽有各种摊贩和行人,还是不平的那种石子路,司机还是稳稳漂移过去,看来这牛逼吹的还有几分真。 ------ “哎,我说大老板,拜托您跟踪能专业点吗?你这不是生怕别人不知道你在跟踪人家吗?”四五六坐在车后座有些急的跳脚,的确从一开始好像就被倪相濡看出跟踪,车一直绕着吴山景区转悠了三圈,现在又是放最慢速度,又是突然加速,显然是想甩开他们。 “闭嘴,要么你来开。”古亦晨一副bb的表情,要知道他现在可是上火的厉害,满脑子都是白以沫和倪相濡这对狗男男的画面。如果不是昨天突然看到那对狗男男抱在一起的恶心行径,也许他还能沉得住气,暗地里调查安羽尚的死因,但此刻没有冲上前直接去撞前面的车子已经是他自我克制的极限了。加上后来从张衡那边得到的那张照片,说明安羽尚死前倪相濡和白以沫这对狗男男就勾搭在一起,那么安羽尚的死不论抑郁症还是别的他们俩人都脱不了干系,一想到这,古亦晨就猛的轰踩油门,车子因为速度过快有点打漂。 “哎,大老板别激动,别激动,稳着点开。”四五六整个人因为不系安全带而在车后座上翻来倒去。 四五六和古亦晨相识还要从安羽尚的葬礼说起,古亦晨一直接受不了安羽尚死的事实,对安羽尚的死抱有很大的疑惑,总觉得他是枉死的。而四五六进了屋子就开始贼眉鼠眼的四下打量,最重要的是他浑身透着于当时在场的体面人不相称的猥琐气。最后还在安羽尚的遗体前盯了那么久,不禁上前逮住他来。 对,之前猛的搭四五六肩膀的人就是古亦晨,两人一见面是相看两相厌,一个是贼眉鼠眼的假神棍,一个是流里流气的真乡非。 却因为安羽尚的死而达成一种共识,安羽尚是被人害死的。 当然四五六克服自己怕惹事求自保的尿性,最大原因是因为古亦晨管饭,但还是做好一看情况不妙拔腿就跑的准备。也不知道从什么他已经开始成为这种靠着一张嘴骗吃骗喝的混日子了。就像人们不再相信江湖,江湖就似乎真的消失了一样,明明只要有人的地方就会有江湖。自从人们相信科学之后,四五六自己都接受了自己是江湖骗子这样的设定。毕竟当初师傅交代的第一要义是心术要正,才能成大器。结果最遵从师傅教诲的是他,混的最不成气候的也是他。 早年,还有师弟拉他一起加入替别人做法事,或者看风水的行当,也不算是心术不正,去了几天发现明面上是赚了风水师的那点酬劳,背地里还拿着建筑材料各处的回扣,所以常常没啥问题也要忽悠出一堆问题让他们改,顺带忽悠他们买镇宅辟邪的宝物。至于后来越来越多的半吊子也分分加入,本来看风水的到最后几乎演变成诈骗。四五六早年还不会骗人,就宁可自己摆摊给人相面算卦,但那个行当骗子也多,四五六最后就沦为现在这副模样。等他回过头来想要靠坑蒙拐骗来营生时,发现他所能从事的行业已经被骗子扎堆。于是只能抬头仰望天空,低头默默捡可乐瓶。 “靠,跟丢了!”四五六被古亦晨这话说的从回忆里惊醒过来,发现车已经开在人挤人的河坊街上,在这条街上你开什么豪车都没有什么卵用,只能用和走差不多的速度向前挪动,还得提防有没有故意碰瓷的。 “我说,也许不跟踪他也没事,看他的样子还是学生,不像是会做那么歹毒的事的人,毕竟是用上散魂针的。”车后座四五六开始喃喃道。 “等等,散魂针?你上回怎么没跟我说这点。”古亦晨转过头来,眼里满是杀气。 第18章 桎梏 倪相濡拧开花洒,开到最大。水打在脸上,顺着耳垂,脖颈往下淌。流到大腿内侧,夹带着一些.乳.白色的液体流淌下去。 “可恶,可恶。”倪相濡用力的搓揉着身子,直到身上一片红肿。 “白以沫,杀了你哦!” 倪相濡在浴室冲了近两个多小时,好像要洗去一层皮。明明这具皮囊本来就不是他的,他想洗掉的是他灵魂里的桎梏,他觉得自己就像地缚灵,有白以沫在,他的灵魂就无法获得新生。 从浴室里出来已经是下午,手机隔一段时间就会响起,似乎重生之后的生活丝毫不给他任何喘息的机会。倪相濡躺在床上,撇过头不去理会,透过纱窗,可以看到被屋檐遮蔽的只剩一角的天空。 闭着眼,憋着气。人对于死亡前的最后影像并没有那么清晰,只觉得不能呼吸,大脑缺氧,然后就是一片空白,心脏和大脑彻底失联后,所有的疼痛也随之消失。没有黑白无常,也没有孟婆汤,只觉得身处在一片混沌里,然后听到一阵风铃声,跟着那铃声来到一个洞穴里,睁眼看到几张脸上满是褶皱的脸,然后又是一片混沌。再醒来时躺在一张陌生的大床上,头顶是白色的圆形日光灯,棕色的窗帘,透着若隐若现的月光。没有立刻的起床想要知道自己究竟是在哪里,好像是显示屏在等着主机缓慢的重新重启。 “咳咳。”倪相濡咳出声响,然后大口大口的喘着气,好像没有那么难受了。 秋天的日落裹挟着饭香披在这江南小镇上,显得格外的平易近人,他从来没有这样安静的欣赏过小镇的风貌。能够双脚站在地上,能够闻到饭香,真好,他似乎有些明白悦子说的那句“生活是漂满漂浮物却总是湛蓝的那一片海。” 走下楼,打量了一楼大厅,有大大的雕着松柏的玻璃窗,花梨木雕的四扇大门,楼梯正对着大门口,一侧是通向后院厨房的小间,另一侧是主卧,楼梯的底下是厕所。再前面是整个连着的客厅,一侧是沙发和大的挂壁的电视机。另一侧简单的放着吃饭的四角方桌,角落是台缝纫机。 倪相濡在桌子边上坐下,倪母正从后院厨房走到前厅,看到倪相濡坐在桌子边上,停下来,看得出表情有些惊讶。 “我饿了。”倪相濡本来想在前面加一个妈字,结果妈那个音好像怎么都不熟稔,最后还是粘在了嗓子眼。 “哦,快好了。”倪母双手磨搓了两下围裙,半晌起身回到后院厨房。 简单的一荤两素,三菜一汤。两个人,席间并无什么交流。倪相濡不敢试探性的问,为何家里始终只有他们俩人,从自己房间看不清模样的旧照片里,可以看到一个中年男子抱着一个小孩,另一侧是一个女人牵着一个小孩。看的出应该是四口之家,即使那照片已经花的根本看不清模样。从局部花的不是那么厉害的部分可以看出背景应该是一间老式的掉漆的平房。 倪相濡不敢试探,一来是原本的倪相濡应该是知道为什么的,怕露了马脚,二来怕真是因为家里有什么不好的变故,戳了人的伤口。 如果家里真的只剩他们两个人,那么倪相濡这个身份就不是他所能轻易舍弃的了。倪相濡扒拉着碗里的米饭,忍不住抬头去看坐在对面的那个女人,头发简单的扎了一束,额前有稀疏的几根垂下来也多是白发。一抬头赫然的三条抬头纹,眸色晦暗。 倪相濡莫名的有些同情这个女人,只是纵观他自己过去的人生,他似乎没有什么资格和立场同情别人。 “吃完了,我先上去了,以后不用特意给我送上来了。”顿了顿,又补充道,“如果不回来吃,我也会提前给家里打电话。” “好。” 再回到房间时,倪相濡特意再仔细看了那照片,两个小孩的个头差不多,抱着的穿着红衣服,站地上的是蓝衣服,都是短发。看起来是一男一女,如果男的是他,那么另一个很可能是姐姐或者妹妹。倪相濡脑补了很多爸爸带着女儿出门,出了什么意外再也没有回来过的情景。 只是过后才想起来,如果是遇难,家里应该有黑白遗照,然而并没有。倪相濡想着也许是自己多心了,可能只是出门在外打工,再往坏里想也许是感情失和而分了家。 倪相濡下意识的避过内心不好的猜测,他不愿去承认这个家其实另有蹊跷,不愿去假设如果重生前看到的景象不是幻觉那又意味着什么?不想去猜测也许自己重生在倪相濡身上不是偶然,因为如果不是偶然,那么是谁在下这盘棋?有些事不能深究,不敢深究,倪相濡的脑袋只有那么大,光装下对白以沫的怨毒就已经超载负荷了。 桌子上的手机里十八个未接电话,三个来自柳城,四个单泽名的,剩下十一个是五毛的夺命连环扣。 还有一条五毛最近发来的彩信:不想上娱乐头版头条的话,来上班。下面的彩信传的照片,是白以沫抱着倪相濡的。 --- 古亦晨揪着四五六的领子把他带进一个隔音效果不错的包间。点了一桌的菜,看着四五六“吭哧吭哧”的吃了两三个小时。 先前问他散魂钉的事,支支吾吾的就是不肯说,索性就载着他开上高架,给人丢半道上。四五六先是一愣,然后拼命的在后面追,追上来开口第一句话就是:“大老板,我饿。” 四五六干掉最后一盘干锅田鸡,舔了舔手指,打了个饱嗝,用那本就油腻的手抹了抹嘴唇,脸上露出心满意足,此生无憾的表情。 “吃饱了?”古亦晨已经被眼前这叫花子磨光了所有的耐性。 “回大老板的话,饱了。” “可以说了吗?” “那个,大老板,我也只是猜测,那个散魂钉我也只是听说过。” “别给我鬼扯,只是听说你能一眼认出来是被打了散魂针。” “不要在意这些细节,大老板你早年有没有听过一个13岁男孩的离奇死亡的报道。” 第19章 恋人 “我又不是棒子,宇宙警察管的多,哪里会关注这些。”古亦晨朝四五六翻了个白眼。 “那个报道现在都还百度的到,一直未果,当然各方猜测也有很多,主要是那个男孩死相比较离奇,绑在梁上,脚上绑着秤砣,穿着泳衣和大红裙,最关键是额头还有针孔。” “熊孩子异装癖?妈的,谁把空调开那么低!”古亦晨虽这么说,但是总觉得空气骤降了几度,手臂上的汗毛有些直立。 “这不好说,毕竟这种死法是自杀的操作难度有点大,也确实有些心术不正的茅山道士为了修炼法器会收魂来替代,当然这并不是重点,我只是想说那个用上散魂针,也太过歹毒了,那小少爷是不是得罪了什么人?当然我们还是要相信科学的,也许只是我一时看走了眼。”四五六没有直视古亦晨,低头拨弄着碗里的汤匙,身体不自觉的往椅背上靠了靠。 “怎么个歹毒法?”古亦晨瞳孔微缩,定睛看着四五六,一副闻讯犯人的模样。 “用上散魂针,严重的是要让人魂飞魄散不得超生啊!” ——— 车从复兴大桥下,便可以看到三幢像书本堆叠起来的建筑物,倪相濡猛的站起身走向后门。重生后的生活似乎是要强行治好他的路痴,过去的他太过依赖于别人,从来不会留意下一个路口是该向左走还是像右走。穿过复兴大桥的引桥,抄了一条小路拐了进去,路的另一侧是几幢很高的写字楼。倪相濡拐进其中一幢写字楼。 走进电梯,按下20楼,高楼层的地方通风非常良好,一旦开窗,冷风就顺着窗户直灌进来,倪相濡走出电梯就是迎面一阵冷风,不觉紧了紧衣领。工作室的边上还有个露台,也被单泽名租了下来,天晴有微风的时候,用反光板就可以拍些好看的照片,不用像室内那样特意打灯。 写字楼一面临江,从露台望出去,隔着一条柏油马路就是钱塘江。吹吹江风,眺望江面,顿觉天空海阔。 “帅哥,反正我们在这里拍照,能不能顺便一起拍一张啊?”倪相濡感觉袖子被人小心翼翼的拽了下,扭头,看到刚才被自己强行忽略的一对在拍照的情侣。说话的是一个个子小小,打扮的比较萝莉的萌妹子,倪相濡的反射弧奇长,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回应或者说是回绝。他不擅长回绝别人,一直以来。 “看哪呢?你未婚夫在你面前你也敢这么公然扒灰。”一边一个剃着板寸,少年就半白了头,个子却有一米九的男生,带着醋意嚷道,说着一把拎起身边那个不到一米五的身材娇小的妹子,妹子被提起来,手就拼命往后朝自己男朋友乱抓。 “快放老子下来,严正你现在胆子是越来越肥了,皮痒了是吧,脑子又发炎症了是不是,快放我下来。” “好的,女王大人。”男生轻轻把女生放下,满眼宠溺的望着她。 “说吧,是想赐一丈红还是鹤顶红,跪搓衣板还是电脑主板?”女生脸上鼓起两个小包子,瞪着一旁的男友。 “好好好,你胸大你说了算。”男生笑的越发开心,伸手捏了捏她的包子脸,然后又摸了摸女孩的头发,眼里满是宠溺。 倪相濡看着那那副虐狗的画面,心里越发清晰的认识到,白以沫是不爱他的,因为如果真的喜欢一个人,你是看得到的。眼神还是动作,言语还是气息,所有细碎而看似毫无意义的事,都传达着我爱你。曾经有些不太理解为何特别高个子的男生有时候喜欢找身材特别娇小的女生,两个人出去像遛狗或者爸爸遛女儿。不禁让人想到网上的一个段子,可以把女朋友装背包里,没事掏出来大喊:上吧,皮卡丘!然而相爱,真的和年龄身高性别无关,和晦涩难懂的宗教哲学无关,和任何盛大无关。我爱你,管你是男是女,还是雌雄同体。 突然女孩飞起一脚踹在了男生的的小腿肚上,一个一米九的男生被踹的猛的一倾身子单膝下跪在倪相濡的面前,没有一丝丝的防备。“靠,老子的发型都被你弄乱了。” 单泽名一点都不含糊,不停的换着角度按下快门抓拍。比起狗仔,他倒是更像个专业的摄影师。单泽名喜欢抓拍不喜欢棚拍,在棚里凹造型人的情绪是很难自然流露的,而他接拍的新人并不是什么模特出身,人能想象出来的幸福姿势又是有限的,很容易模式化的每一对都拍那几个动作。而幸福本身所能凹的造型却是无限的,可以抓到最甜蜜的模样,最幸福的目光。 而最美的风景往往不在穹顶之上,而是藏匿于恋人间的目光。 单泽名何尝不羡慕这种恋人间相互注视的目光,如果可以得到那个人一丝的回应,他就敢为了他赴汤蹈火。 “那件事,你知道多少?”单泽名闻声抬头,触到倪相濡目光的那一霎那,不自觉的避开了。然后朝新人比了个停一下的手势,带着倪相濡走向走廊。 “只知道一点,照片我看到了,如果事先知道会这样,我不会来载你去的。”说这句话的时候,抬头直视着倪相濡的眼睛,看得出眼里的愧疚不是伪装,毕竟不是所有人都是白以沫。只是除了愧疚外的那一点又是什么呢? 倪相濡盯着单泽名,看着他的样子,觉得也许他真的并不知情。 “我知道这样很过分,发生这样的事,明知你心情不好,还要让你过来,五毛说有办法帮你,制造娱乐热点,来盖过你的,或者是找主编交易,赶在这一期发出之前替换掉。只是她一个人忙不过来,又不敢找别人来帮忙,有共同利益,才能成为一条船上的蚂蚱。她这个小姑娘家的心眼倒是挺多的。” “好,我知道了。”倪相濡的言语反倒极其的平静,似乎人每跌倒一次,血槽就会加厚一层。 第20章 扒皮 裳五毛盯着一边的枪手qq群,一边在任务管理器里的资源监视器。 “goodjob”裳五毛打了个响指,露出个颇为满意的笑容,抬头才看到从门口进来的倪相濡。看到倪相濡的那一霎那,脸色瞬间又像塌方一样耷拉下来。 “怎么不认识?杵在那里干嘛?别摆出一副我是受害者,你们都要替我顺毛的表情。多数的人看到那张照片不会是同情,更多人的常态是看热闹,然后指指点点,谈论你生活如何的不检点,毕竟这是中国人通过应试教育最容易学会的看图说话技能。” 倪相濡站着的原因,完全是因为五毛的打扮和先前截然不同,摘掉眼镜,没有碍事的黑框眼镜遮挡,五官显得清晰立体了很多,漂亮的双眼皮配着不轻不重的两道卧蚕,鼻梁虽说不上特别的高挺,从侧面看鼻型却特别的好看。原本清淡且眉间距稍远,被她轻扫了几笔,一下子就清秀了好几分。原本中分的短发一边夹过耳背,只挂下来一边,又添了几分女王的气质。不知道为何,有一刹那倪相濡觉得五毛长得像一个人,但随即又觉得不可能。 五毛听者qq特有的“咚咚”声,马上回头看电脑显示屏。她给人的备注很简单,接头人,代笔一号,代笔二号.. “你查这些ip地址干嘛?”倪相濡从一边拖了一张椅子过来,看着五毛摸查着别人在网上做些什么事。 “那你是觉得我是吃饱了撑着才查别人ip的?”五毛几乎是条件反射性的反问,丝毫没有要抬脸看倪相濡的意思。 “只是想说你想做什么,我知道也好知道我该做什么。” “问的好,把你那边的电脑开起来。去加这个群303875463,验证填应征。”五毛说完,就继续对着电脑啪啪啪了起来。右下角闪烁,点开,上面备注着代笔三号。 代笔三号:哥,你这次的写的还顺利吗? 骑着乌龟晒菊花:还行吧。 代笔三号:哥你真利害,好像都没有被老爷砍过稿子。 骑着乌龟晒菊花:嗯,毕竟我已经跟着他混了三年了。倒是你,才来不久就进了这个群,你上次发我的部分稿子我也看了,文笔很好,其实自己发文还是写歌拼一下都能混的不错了呢。 代笔三号:其实我也想过的,只是很少有人会仔细看你在那里咬文嚼字。但是通过人家石佳蕊发表,就会被无数人看和追,毕竟人家是才貌双全的全能艺人啊。如果作品能因此被人看到也好。而且我需要钱,我没有时间慢慢自己积累人气,去积攒名气和赚钱。 骑着乌龟晒菊花:我们都一样呢。 五毛看着屏幕心里却是冷哼着:多谢你给我提供那么多的证据。不过比起那个代笔二号,这个三号却是正常的多,五毛无意识的翻着和代笔二号的聊天记录。总觉得这个做枪手的一定是屎吃多了,说话都带着一股子屎味。满屏都是佳蕊女神怎么怎么样,还有佳蕊女神的男朋友如何的帅,真是一对娱乐圈的金童玉女,不仅演戏,自己还导演话剧,到处巡演。听说都是他自己的原创话剧呢。还有他们之间是九年的爱情长跑,现在女神的微博透着快要修成正果的讯息呢。 “这三观也是让人微醺,现在就帮你一步步的扒了这对金童玉女的皮。”五毛把一条腿架在膝盖上,手端起边上的杯子,抿了一口。 不知道为何倪相濡看到身边的五毛表情有点鬼畜,转头,在微博上搜了石佳蕊的名字,就看到满屏的鸡汤,和一堆伤春悲秋无病□□的文字配上一张自作多情的自拍。譬如一张兰州拉面的和一堆被挑出来的香菜的照片,配着一段文字:我以为时光足以让我们成长,足以把不喜欢变成喜欢,但是我错了。好像撒泡尿都能带上一股子文艺腔。 人越缺乏什么,便越想掩饰什么。于是演员想拼才华,写手画手却想拼脸。演员歌手忙着出书签售,写手们开始纷纷往演艺圈挤,想要在电视上露脸,哪怕只有一只手的出镜也好。然后这个世界就横空出世了一批,明明可以靠脸吃饭却偏要靠才华的人。什么演而优则唱,演而优则导。好似拍电影只是一项大的捞金项目是的,中国说的上名字,说不上名字的导演那么多,能被人拿出来称为神作的有几部?如果过去偶有几个能让人记得住的诸如王家卫,李安导演,现在呢?劣币驱逐良币,那些冒头的青年导演,还不是淹没在了一堆烂片里。在一堆借着青春的名义圈钱的烂片里,是否还有人能回忆的起那些曾经《阳光灿烂的日子》。 青春片卖座,于是扎堆似的开始拍各种剧情bug满满的莫名其妙的狗血青春片,相遇——互看不爽—心生爱慕—情投意合—产生误会—误会解释不清—误会解释不清—你听我说—不,我不听,我不听—正牌小三上线中—分手,小三乘虚而入—堕胎—天各一方最后谁也没有和谁在一起。就像李雷没有牵到韩梅梅的手。可是真正的属于你的我的青春里最疼痛的,听到的最让人撕心裂肺的名字难道不是五年高考三年模拟?不是黄冈兵法?那个让人又爱又恨,在梦里还来纠缠你的人名难道不叫曲一线?回忆起青春,最先映入脑海的人名他他妈的不叫王后雄? 我们明明还有蓬头垢面的早起,永远做不完的试卷,写不下笔记的课本,两个星期一盒的晨光笔芯,挑灯夜读的被窝。而那时候最放肆的爱情也不过是教室里的眉来眼去,最惊心动魄的爱情也不过是在教导主任磨爪下的东躲西藏。 倪相濡那时候看过的关于青春爱情的电影还是像岩井俊二的《情书》,那样百转千回的娓娓道来一段尘封的暗恋,没有矫揉造作的对白,只是那句对着远山不停高喊的“你好吗?我很好。”就足以让人热泪盈眶。和关于青春的疼痛和残酷的电影是《关于莉莉周的一切》,少年的沉郁变成高空之上谁也追捕不到的以太。 想到这里的时候,倪相濡突然感觉胸口有些闷,想起那一年,喜欢在自己的练习本上署上岩井俊二的名字也是在那个时候。他曾经也有过那么炽热的梦想。 “我们差不多可以做点什么了。”五毛的话打断了倪相濡的思绪,也顺便抑制住了他快要湿润的眼眶。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他目光才瞄到一张石佳蕊的照片。 这个人...... 第21章 线索 倪相濡盯着那照片,直到确认那人是他以前的话剧社社长石佳蕊。耳边清晰的响起葬礼上的那段话“难过,为什么要难过,高兴还来不及呢。”,虽然对她确有几分怨,却不是入骨的恨,想着要用她的负/面消息来遮盖自己的,心里还有几分不忍。 “走,现在可以开始钓鱼了。”五毛把头发往后一把束起。推了一把边上的倪相濡。 “去哪?” “网吧。把笔记本带上。” “不用和单打声招呼再走吗?” “你是小学生吗?走哪还要上报审批一下吗?接着。” 倪相濡还没反应过来,脑袋就被一串钥匙砸中。“这是?” “开车。为了马路上别的车辆的安全。” 倪相濡拿着钥匙站在原地,愣了一秒。 “别告诉我,你也不会。” “我会。只是没带驾驶证。”倪相濡说的不假,在他还是安羽尚的时候,高中毕业那年暑假就拿到驾驶证了,算起来,驾龄将近十年。 电梯从二十楼降到地下一楼,五毛领着倪相濡在一辆黑色奥迪车前停了下来。这车对于倪相濡来说并不眼生,单泽名来接他时,开的就是这辆。单的年纪看起来比刚毕业的倪相濡和五毛要大,但是穿衣打扮的样子感觉也就毕业两三年的样子。这车虽然算不上什么好车,但如果不是富二代,这个年纪开,已然算是不错。 “愣着干嘛,开车门啊。”五毛一把抢过车钥匙,按了钥匙,又把钥匙塞回倪相濡手里。 “这车是单泽名的?” “是,所以快走。”五毛拉开副驾驶的门,管自己坐了进去。不让倪相濡和单泽名打招呼就走,原因就是五毛卷走了单放在桌子上的车钥匙,有些做贼心虚。 “去哪里的网吧,我对这边的路况不熟。” “你不会导航啊,导远点的,别找这附近的。” “楼上不是有网吗?” “跟你这样的人搭档,总觉得是对我智商的凌.辱。像你这么缺心眼,也难怪会被人算计。” “......” “高德地图持续为您导航,前方一百米向右转..” “看什么呢?!前方右转啊。”五毛坐在副驾驶,就差往倪相濡脑袋上削过去,平常一副心不在焉的状态也就算了,大爷你现在是在开车啊。不过即使倪相濡一副神游的状态开车,车开得还是很稳,一副老驾驶员的姿态。这一点上五毛不觉有些羡慕,每个人都有软肋,而五毛是典型的搬得动水桶却拧不开瓶盖的人,小学的时候解得开奥数华罗庚,却看不懂钟摆上的时间。她无法下意识反应出左还是右,学车的时候把教练的车撞进路边田埂就管自己跑路,之后再也没有起过想学车的念头。 倪相濡听到五毛的声音,右转,还是在想刚才从巷子弄堂里望见的那辆陆虎揽胜。也许只是疑心生暗鬼,现在满大街都能看到这种车,宝马就像几年前的大众一样烂大街,看到路边停着一辆一样的也不稀奇。 ------ 贾郑经整理着自己二十平米的出租屋,把床边的啤酒瓶都装进麻袋,塞进床底,空间一下子大了不少。 楼下一阵汽车喇叭长鸣,贾郑经从窗户里探出头望下去,就望到楼下他那贼眉鼠眼的师兄,正从一辆陆虎的车窗里探出大半个身子朝他使劲挥手。 心里蓦的一酸,以前总是想着自己再不济总比那捡破烂的乞丐师兄要强点,如今人家坐在这么好的车里,自己到月底了还要为这八百块的房租而东躲西藏。最近好不容易摊上一个大生意,最后还黄了。 驾驶室的车门开了,就看到一个束着短马尾的年轻人从车上下来。看到金主那么年轻,好像还是个妹子,贾郑经顿时觉得他的人生晦暗了不少。心下立马决定,这一次不狠狠敲他一笔难以平复自己心里的创伤。 一想到钱,贾郑经立刻满血复活,精神抖擞的跑下楼去。 “你这师弟是在化妆呢?”古亦晨用脚踢了踢车轮。 “哎,小老板你别气啊,我瞅这车挺贵的啊,咱悠着点。” “我怎么觉得,刚你那师弟盯着我的眼神,像是盯着一堆金子。” “怎么会呢,我那师弟跟我关系可好了,肯定不会敲你竹杠的,他那样是天生的,眼睛小,看人就只能眯着眼睛看了。哎,爷小心台阶。”四五六一路鞍前马后的,就差跪地上给古亦晨擦鞋,这一路上因为他把地址记叉了,原先二十分钟的车程,硬是花了将近一天,到达目的地的时候古亦晨整个肺都要气炸了。四五六自知自己罪孽深重,忙着给古亦晨顺顺气,心里默念着,自己的小师弟千万别怠慢了这尊大佛,不然等下就会上演,小老板手撕他和他师弟的戏码。 正想着,师弟贾郑经便恬着一张笑的满脸褶子的大脸从楼梯上迎面俯冲了下来,四五六悬着的心刚着地,就听着那宝贝师弟开口来了一句。 “嗨,姑娘长的模样真俊。” 四五六倒吸了一口凉气,回头就瞥见古亦晨已经是乌云罩顶。心下大叫不好,就感觉小腿肚子挨了后面一记飞腿。四五六忙挤眉弄眼的朝他师弟使眼色。 只是他那师弟忙着溜须拍马,根本没顾上四五六给他使的眼色,也没注意到古亦晨身上带着的低气压。继续道:“这年头的小姑娘真厉害啊!小小年纪就开上这么好的车。” 四五六猛然觉得背后发凉,转过头就看到古亦晨正摆出一副,快让那坨屎闭嘴的表情。 贾郑经也似乎终于看出些端倪,乖乖闭上嘴巴掏钥匙开门。 刚开门,就迎面飘来一股子食物过期在空气中长时间发酵产生的霉味儿,混着若隐若现的厕所下水管道渗出来的味道。 “这个大老爷们的屋里总是有点味的,闻着闻着就习惯了。”四五六闻到这味,憋着口气,解释着,生怕小老板这会就发起飙来。 不出所料的古亦晨的白眼已经快翻到天上去了,只是怒而不言,刚踏进房门就开口问道:“白以沫是不是之前找过你。” “是。” 第22章 疑云 “白以沫为什么找你,要你做了什么?”古亦晨没什么心情和他墨迹,一开始就单刀直入。 “这......这么平白无故的暴露别人的私事,不太地道吧,职业操守还是要有的。”贾郑经一副要恪守道义的表情,只是那“平白无故”四个字说的铿锵有力,傻子都看得出来他的潜台词是这天底下哪有不花钱的买卖,你不给钱我凭什么告诉你啊。 古亦晨斜了四五六一眼,从怀里掏出一个信封甩在桌子上。 “唉,这......”贾郑经一副为难的表情,身体却没有一刻迟疑的拿起桌子上的钱,掂了掂,就随即往古亦晨手上塞。 “这恐怕不太好吧。”只是塞钱的手还是死死握住信封,生怕这手上能抓到的这点钱也溜了。 “这是预付的订金,不管你说的对我有没有用,都不会向你要回,如果消息有用,钱自然不会少你。”古亦晨没多大耐心,不过贾郑经这类人对于他来说确是最好问话的。因为从第一眼就看出,这人只认钱不认人。再看他生活窘迫的样子,也不至于一条消息就狮子大开口。 “嗨,我说呢,咱呀,再有操守也不能跟钱过不去啊。”说着舔了舔拇指就开始数信封里的钱。 “别数了,我懒得带太多现金在身上,里面是五万,不是一沓一万嘛,我哪有时间等你一张一张的数啊。”古亦晨明显的不耐烦。 “五万!小老板,问个话而已哪里用的着给他那么多钱啊。”四五六捡可乐瓶为生,平日里对于钱的计数单位是毛,一听价钱就开始急的想要从师弟那把钱夺回来。 “嗨,大老板你不懂,你平日里过手的钱多了,不care这点小钱,和我们这种没见过世面的人不一样,这钱啊,就是要像这样一张张的过一遍手,才算是钱。” “小老板,这,这不值当啊,划不来的。” 古亦晨看着一边为自己花钱而不值,露出一脸焦急的四五六,今天憋了一肚子的气倒是消下去了大半。发现人果然是要有对比才能分的了高下优劣的,原本对这不修边幅,兜一破布袋的四五六没什么好感,加上他这一路上做事又不靠谱,胆小怕事的模样,无数次都想把车开到路边就把他踹下去丢了。现在反过来想想,这四五六一路跟着他奔波,除了饿到不行了会伸出手指指路边的小摊子说一句:“小老板,我能要两包子吗?”好像对他这个小老板也没再提过什么要求,现在还有些为他着想的。 收了钱的贾郑经一脸的满足,态度一下子毕恭毕敬多了,忙着搬来凳子,还用袖子掸掸灰再请古亦晨坐下。 “嗨,大老板,这事吧还得怨我当初吹了个牛逼,哎,其实吧也不能怨我,都怪这世道不景气。” “说话能别颠来倒去吗?你当你说书呢?说重点。” “大老板,你别打岔啊,不这么说我没法说下去啊,说到这个世道不景气啊,你看看我师兄那模样就知道了。大家都相信科学,所以像我们这种被称为旁门左道的就越来越难以维持生计,师兄弟们好多都另谋出路,看命,看风水,或者就做些寻常的工作。” “能说重点了吗?” “大老板你别心急啊,马上到了,那个眼瞅着快要生活不下去了,我就小小的吹了个牛逼,说是能够替人借尸还魂,起死回生。” “你这算小小的吹了下牛逼?”四五六在一边有些按捺不住。 “不算啊,师兄你不是会吗?我们怎么也算师出同门嘛,只是没有师兄你这天赋和修为而已嘛。” “会个卵,我顶多能在三魂七魄还没散尽的时候招魂魄回来问问,哪会什么借尸还魂啊。再说了这种逆天改命的事情,有损阴德,是要折福折寿的。” 四五六这么一说,古亦晨心里倒是大有改观,本来总觉得那是迷信的人装神弄鬼,现在看四五六的样子,倒是真会一两手。用一副哎呦真人不露相的表情盯着四五六看。 “哎呦,小老板您别用这种眼神盯着我成吗,盯的我浑身发毛,我觉得您还是用一贯厌恶我的表情看我,我心里多少还踏实点。”四五六吞了口口水说道。 “嗨,我说,你们还想不想听了。没异议我继续说了啊,哎刚说到哪了,哦那个我当初也就没事吹了个牛逼,想来在这个到处被科学圣光笼罩的时代,没人会信这个,也就没在意,偏还真有人信了。”说到这贾郑经不自觉的一拍大腿。 “白以沫?” “可不是嘛,听说还是一大明星呢,没想他会亲自找上门来,一般不是都是叫什么助理来吗。嘿,带着帽子墨镜,裹得跟个粽子是的。本来吧我就想随便打发他走的,结果......” “结果人家出手阔绰呗。”古亦晨没有看贾郑经,用脚趾头想也知道。 “嗯,而且他来的很急,也不探探我的虚实,好像拉着我就要走是的。他当时那架势感觉我不去会被扒了皮,去了就看到一个模样很俊的小伙。”说到小伙的时候抬头望了古亦晨一眼“玉口玉面的长的是真俊啊,只是可惜了,不过说来也奇怪,那小伙没有了呼吸,却还有脉搏,也不知道算是死了还是没死。本来吧,如果是死了三魂没散的那么快,但七魄肯定散去了,她却不是,好像三魂七魄还全在体内,感觉更像是假死状态。” “然后你这缺德玩意,给人用了散魂针?”四五六被贾郑经这说书是的语速给急的上窜下跳的。 “怎么能呢,不要说我不会使那玩意,我也是有分寸的人,那玩意能随便给人用吗?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们那师傅行事谨慎保守,深怕我们几个误入歧途,这种什么散魂针啊之类的,能用到邪术上的都是一概不教的。” “也是,那安羽尚额头上的针孔是怎么来的。” “这......” “怎么了,你倒是说啊,是谁干的。” “是安羽尚。” 第23章 谜团 “什么?你说那个安羽尚自己醒来,然后给自己脑门上戳上散魂针?嗨,这小少爷缺心眼我是知道的,但也不至于这么作死吧。”四五六认真的思考了下,还是觉得有些匪夷所思。 “哎,也不是,可能是鬼吧,就是那时候啊,地上躺着一个安羽尚,外面又进来一个安羽尚,当时场景太吓人,室内没风,那些白蜡烛自己就灭了,然后那“鬼”就进来了,我晕倒前看到的那张脸就是同一张脸,这个我肯定没看错。” “你确定没有看错?”在一旁的古亦晨听着贾郑经这颠来倒去的话,却好像知道了什么是的,神情一下子凝重了几分。 “没有,当时又不止我一个人在场,那白以沫也在呢,他也看到了的。他好像也没有反应过来,我看他站在那,脸上吃惊的表情不亚于我,整个身子僵在那呢!” “那是不是长的像安羽尚的另一个人啊,现在整容技术那么发达,一时晃神没看清也正常,或者是......” “不,他可能就是安羽尚,不对,他才是安羽尚。”古亦晨六神无主的往楼下走去,好像再也听不到别的声响。 “才?那当时躺着的那个小少爷呢?唉,小老板你说话怎么也这么颠来倒去了。” “你小老板这是怎么了,看他这表情,怎么感觉这一次又黄了呢?这消息到底是有用没用啊。”贾郑经盯着门口,依依不舍的看着一坨金子就这么走了,却又不敢上前横加阻拦。 “看小老板的样子,消息肯定是有分量的,只是你觉得刚我小老板那精神状态,还能付你钱吗?哎,小老板等等我啊!”四五六忙追下楼,刚到楼下就听到汽车发动的声音。 “小老板你等等我啊,我还没上车啊!”四五六迈开步子追了几步,但毕竟双腿不敌四轮,除了呛了一口尾气之外,就剩望着车飞快的消失在眼前。 ———— “看,那边有人撞车了!” 倪相濡抬头,从二楼的窗户望下去,就看到一辆路虎揽胜撞进了路边的施工防护栏,车前窗玻璃被撞碎,上面还沾着血迹,周遭围满了人。 “怎么到处都能看到这个型号的车?”倪相濡不禁泛起嘀咕,一天之内已经在两处看到这款车。 倪相濡重生前从未去过网吧这类的地方,从门口放眼望去碧绿一片,不是dota就是撸啊撸,偶尔有几个不合群的大叔扣着脚丫打着双扣。再往里面走两步能看到桌子上还有一些残羹冷炙,方便面和快餐的遗骸。再往里走空气就更加沉闷,劣质的二手烟味裹挟着汗臭迎面袭来。仔细闻还能闻到里面夹杂着”注孤”牌古龙水的味道。倪相濡实在受不了这里面的味,毫不迟疑的挑了个临窗的位置。 楼下的人群又出现大的响动,车门被人打开,从驾驶室里走出来一个满头是血的卷毛,不难认出,就是那天跟踪他的人。周围的人蜂拥着要上去扶他,他却好像什么都听不见是的,管自己走到路边,然后一屁股坐在地上,双眼盯着地面,好像是要把地面盯出一个洞来,也不知道是不是这一撞把脑子给撞坏了。 长时间的盯着那卷毛的脸和望着他坐在路边失神的样子,倪相濡竟然觉得胸口堵得慌。 是在同情他吗?想来觉得有些可笑,他倪相濡现在的处境和遭遇,同情别人未免有些不合时宜。撇过头不在看外面的热闹,边上的五毛却是全程心无旁骛的敲着键盘码字。 倪相濡凑近了看,内容写的颇有几分捕风捉影的意味。遣词上多用疑似,之类含糊不清的词。五毛把写好的大段内容在天涯等八卦论坛里率先开了贴。 “这不像你的作风啊,你不是捉到一分的可能,就能写出七分的气势吗?” “像你这样的人究竟是怎么进的捕风。我为我找你来帮忙这个愚钝的想法向你道歉,你还是哪热哪呆着去吧。”五毛毫不客气的赏了倪相濡一个白眼。回神又刷新了遍帖子,帖子没什么动静。显然这次装底气不足装的有些过头,也没上什么有分量的锤子,帖子就没那么引人注意。 “你见过猫捉老鼠是一次性把老鼠咬死的吗?最公事公办的新闻,是平铺直叙的报道,还原新闻的本来面貌就好,但是我们,仅仅做到这样是不够看的,需要若有似无的添上两笔,增加娱乐性和趣味性,最好还能制造戏剧化的冲突,引发跌宕起伏的剧情,因为人往往喜欢看你来我往的厮杀而不是简单粗暴的屠杀。而我就是喜欢看人心随着风向倒伏的样子。”见帖子还没什么动静,五毛开始对倪相濡发动洗脑攻击。 “你不去做编剧挺可惜的。” “还有力气挖苦我,说明精气神还不错,那你快拟定这篇稿子,让主编把你和白以沫的照片替下来。” “主编会因为这么看似捕风捉影的新闻,而换掉那些照片?” “当然不会,你当白以沫的公关团队是□□长大的吗?怎么可能一点动作都没有。而对于主编来说,这照片发出去不如握在手上成为威胁你乖乖听话的筹码,白以沫那边也能讹到不菲的封口费,所以主编需要的仅仅只是一个台阶。” “......” 和五毛呆在一起,倪相濡无时无刻的接受着厚黑学的洗礼。突然意识到了什么的,抬头看向五毛。 “这么说来,你也有什么,握在主编的手上?” 五毛只是抬头看了倪相濡一眼,并没有做什么回答。他突然想起来,之前为什么会觉得五毛长得像一个人,但是一时没想起来那个人是谁,现在再看她刚才有些冷厉的表情,才想起来。 这眉眼之间像极了白以沫的。除了长相,连带那无时不刻自带的毒舌属性也是如出一辙。 第24章 钓愚 倪相濡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多心了,这世界上长的有点神似的人多的去了,而且仔细看时,眉眼之间并没有一处是特别相像的。 只是现在突然想起来和白以沫认识九年,除了一见如故的喜欢,对于他竟然是一无所知的。关于白以沫的过去,关于白以沫的家庭,答案部分也全然都是空白。 现在再回想白以沫在大学时拒绝他的那句话:“喜欢?你了解我多少就跑来跟我说喜欢?” 那时候他只是傻傻站在原地,嘴里嘟囔着:“白以沫,身高187,体重138斤,天蝎座,上课喜欢挑靠窗的位置睡觉,走路有点内八,除了打球,别的时候都穿衬衫,喜欢去第一食堂吃饭.” 他那时候所了解的也仅是阳光下谁都看得到的部分。假如时光可以倒流,重来一遍也许他能交出不一样的答卷。只是现在,答案是什么,对于倪相濡来说都不重要了,他想让白以沫也尝到爱一个人没爱到的滋味,尝到被所爱之人推入深渊的滋味。 他曾经想和他一起到白头,最后他却成了他的万劫不复。比起无孔不入的神吐槽和段子手,来自生活的嘲讽才是真正的三百六十度环绕立体声的生动。 “我去和主编说就用那几张照片。” 五毛吃惊的抬起头,但那种吃惊只是一晃而过,看了一眼倪相濡,不置可否。毕竟人类风一般的自由,凭什么干涉呢。 转头刷新了下帖子,开始有熟人和水逼顶贴。 无爱之战:小菊花又有新料了吗,前排嗑瓜子围观。 :看热闹不嫌事大,前排强势围观。不过感觉内容有点水啊,什么时候上锤子呢? 花少:唉,人越缺乏什么,就越想掩饰什么,这种逼格婊也是用生命在装逼,最喜欢菊花放黑料了。 ...... 随着帖子的热度上升,很快就引来粉丝护短。 wc:又有人在这里放黒屁黑我石女神。这么捕风捉影的有意思吗?有本事上证据呀。 爆你菊花:又一颗酸葡萄,嫉妒我石女神内外双修,德才兼备还可以貌美如花呗。 ...... 一旦有一个粉丝发现这个帖子,之后口耳相传传播速度迅速,很快有人就开帖引战,放传送门。一大波来势汹汹的粉丝开始来爆这个帖子,言辞也变得更为激烈,不时的问候对方家里人安好,不时蹦出人体器官。 向阳菊花背阳黑:最讨厌你这种躲在屏幕背后的扣字狗了,一定是在现实生活中混得很不好的垃圾,心理阴暗,就来网上找存在感。靠着黑别人来引起别人的关注,现在你的目的达到了,只是被人唾弃,被人群殴,这滋味爽吗? 踩碎你的菊花:造谣狗死一户口本!!! ...... 偶尔有几个还算中立的,出来冒头,也很快被当做异端,一起打死。 :楼上的都别说的这么言之凿凿,免得最后被自家女神打的脸疼。都是素质人,扣字能别带脏字吗?还有也别把话说的太满,到时候疼的是自己。楼主也是,看现在这来势汹汹的情景,不上锤子有点招架不住的哦。还有就是我裤子都脱了,你好意思只给我看这个?再不上锤子就小心你的菊花了。 花少:cc爸爸说啥就是啥。 由于五毛发帖后只是看,并未出现,于是帖子里等着撕逼的众石粉有些按捺不住,看到偶有几个不是他们阵营的,就立马扑上去撕了起来,帖子下面开始小规模各自掐了起来。 五毛扫到帖子末尾,没有要回复的意思,直接关闭了帖子,按下了关机键。看了一眼边上这个说要让主编放自己艳照出去的少年,这个男生平日里看他好像脑子里装的都是屎的样子,这一次倒是有些让人刮目相看了。 毕竟这么不衡量利弊的以卵击石,妄图玉石俱焚的方式,说他脑子里装的都是屎也是之前高看了他的,他脑子里一定还装了尿,摇一摇,就是屎做的浆糊。这人显然没有站到这种风口浪尖的位置感受过。没有体会过,那种站在风暴的中间,所以人围着你,对你指指点点时的无助。任何毫不相干的人都可以对你砸臭鸡蛋,吐唾沫星子,以他们自以为正义的方式举刀将你凌迟,不论对面站着的是不是只是一个少不更事的七岁的孩子。永远刀锋向外,只切到于自己没多大关系的事情,而一旦到了与自己息息相关的事情时,就开始变得软糯。当看着眼前别人的包被人划破,就开始表现出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豁达。 把握在手里的碎片当作是真相,看的到的即是正义,看不到的全都是狗屁。 还有一个正妻被当作小三,却一声不吭的抗下所有骂名的蠢女人。 五毛曾经问过她的母亲:“为什么要搬到这么小的房间来住?为什么别人都用那样的眼神看我们?为什么他们会骂妈妈是臭不要脸的坏女人?为什么学校的同学总是会嘲笑她是野种还把她的书丢厕所?” 最后只看到一个苦不堪言的笑,和她积怨成疾的童年。 直到后来才找到关于那年的报道,大意是:某影帝遭家里女佣威胁,女佣声称八年前主人醉酒回来,而不小心对她做了非分之事,育有一女,欲以此要挟他。最终dna亲子鉴定结果发现,孩子并非该影帝亲生,就此这一荒唐闹剧也算终结。 当然报道往往来的更绘声绘色,仿佛都是亲临是的,加油添醋的描写了女佣如何下套,甚至连时间都编的有模有样。 五毛自己都差点信了,如果不是每次照镜子发现长得越来越像那个人的话。纵使是鹅卵石一样圆润的心也被磨成了闪着寒光的匕首。她要复仇,向他,也向这个世界复仇。 想要撕裂那个锦衣华服包裹着的腐坏的世界,扯掉那些在人前惺惺作态的假面。但即使如此憎恶,五毛也不敢堵上一切来拼个鱼死网破,而眼前这个倪相濡却有一种堂吉诃德式的英勇。 “你确定要这么做吗?不计代价和后果?” 第25章 绑架 伍溜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缺德事干多了,最近总感觉走到哪里背后都有人盯着。 “乐果”水果店送货的正在卸货,伍溜走到水果摊子边上,假装挑水果,瞟了一眼货车的后视镜。后视镜里一晃而过一个黑影,直觉果然没错,他被人盯上了。 伍溜没有过多的迟疑,拔腿就跑。如果说是最近被盯上,那么很有可能就是下药的事,所以后面跟踪的人最有可能就是寻仇,这种时候身体先于脑子反应出来的是跑。 跑的时候,虚张声势的回头望了眼,后面的人果然闪向一边,只是手上似乎拿着电话还是对讲机。 “不好!”伍溜心下大叫不好,盯梢他的显然不止一个人。只是这一回头间,再回过头就感觉两眼一摸黑,有人从围墙上跳下,直接将他扑倒,脑袋受到重击后晕了过去。 再醒来时,人就在麻袋里,嘴上被封了胶带。有人拖动袋子,好像是把他从一个高处拽下来,额头又不小心撞在了一个硬物上,疼的即使嘴巴被封着胶带,仍然能听到他的嚎叫。 “喂,你悠着点,别把人给弄死了。” “知道,知道。” 隔着袋子听到两人交头接耳间,一头一尾的把他扛在了肩上。似乎刚从车上把他搬下来,从言语间似乎并不是想弄死他。 正思索间,一记重摔,屁股着地。有人解开了麻袋的绳子。伍溜挣扎着从袋子里探出头来,就看到一张长得有些嗔恨的脸,长得有点像门神郁垒,一双倒吊如斗,横上两条虎眉,吓的伍溜倒吸了口凉气。总觉得他这长相,下一秒就干的出把他浸油锅的事来。 惊魂未定间,抬眼看到远处还有一人坐在油桶上。“嗨,叔你说要我们抓这娘炮来有什么用啊?”那人踢了一脚脚边的易拉罐,站起身来。身材瘦高,迈着两条大长腿,比眼前这人年纪要轻很多,伍溜虽然只是回过头看过那么一眼,但也认得出这人就是之前跟踪他的那个。 “这不是你我该管的事。”那虎眉大叔开口,声音却柔和的多,反倒没有那瘦高的年轻人那么急躁。听声音,嘱咐年轻人小心点的也是他。 “管叔,你说像单先生这么彬彬有礼的人,怎么会要我们绑这个娘炮来呢?”从声音和不依不饶的追问中看得出,这年轻人比他身高要稚嫩的多。 “管好你分内的事和嘴。” “单先生不是只喜欢拿个相机拍拍照吗?”那小子学猴似的,说着还要凹处那个拍照的造型,“难道抓这个人来,是为他拍照创造某种艺术场景?” “艺术你个大头鬼。”单泽名甩手就往嘉保脑门上削。 “谁啊,敢削老......”嘉宝条件发射似的抱住脑门,有些生气的一回头,正准备削回去,刚扬起的手和那他那胎死腹中的老子的子字一同落了下去。取而代之的是那句恭敬中带着些明显欢快的:“单先生你来啦。” “单先生。”一边的管叔也颇为恭敬的叫了一声。 “管叔,你也跟着嘉宝这么叫我?不是说好了叫我小单的吗。”回过头,单泽名又佯装生气的撇了撇嘴,对着嘉宝说到:“有些天不见,连声音都听不出来了吗?” “不是呢,我容易激动,这一脑充血就算是爹妈的声音也不定认不认得呢。”嘉保有些自责,不好意思的摸了摸后脑勺,见单泽名没搭理他,又凑上去补上一句:“单先生长得真好看?不对,好看好像是形容女孩子的呀,唔,单先生这样应该算是长得......长得......” “长得帅。”单泽名忍不住补上一句,说完自己愣了几秒,就不觉笑出声来,头一回发现自己夸自己夸的那么顺溜。 “管叔,把他嘴上的胶布撕了吧。” “我来。”没等管叔回答,嘉宝就蹭上前去。动作利索的跟猴似的,“撕拉”一声,连带着伍溜嘴上一圈毛都被扯了下来。 “嗷。”的一声,伍溜嚎得这一个撕心裂肺,惊天地泣鬼神。“死猴精,疼死老子了。” “咋地啊,臭娘炮。”嘉宝蹲在伍溜面前,对着伍溜一阵的挤眉弄眼吐舌头。 伍溜把身子往前猛的用力一扑,朝嘉宝扑去。不过嘉宝身子灵活,双手撑地,往后一避,只是躲避的突然,衣角被伍溜死死的咬住。 “放开,不对,松口,你丫属狗的呀。”挥手就往伍溜脸上拍去。“你这娘炮还挺凶的。” “嘉宝是什么时候连娘炮这个词都学会了的。”一边的单哲名被这两人狗咬狗的情景给逗乐了,上前制止还不忘笑着调侃一句。 “我们学校,把这种打扮的像牛郎一样的男的叫娘炮的啊。” “哦?不错,连牛郎这词都知道了。说说看,什么又是牛郎啊。” “就是他这样,喜欢穿雪纺蕾丝紧身衬衫,和紧身包臀的铅笔裤,喜欢搔首弄姿的男人呀。”嘉宝倒是颇为认真的解释了起来。这嘉宝也不知道是吃了什么还是基因突变,初一就有一米九的个子,只是一直都是光长个子不长心智的呆萌少年。只是这初三刚毕业,上高中才一个多月,新鲜的词汇就学了一堆。 “你们快放开我,这是绑架。”边上的伍溜被嘉宝说的话气的面红耳赤,本来还怕激怒他们而被杀人灭口,这会被气的什么都顾不得了。 “管叔,人手不够可以花钱叫啊,就不该把啊宝也带来,一来他还真是个宝,二来真要有个什么事也不能把他卷进来啊。” “叫别人我不放心,还有宝他出了名的难缠你也是知道的。”管叔说的都在理,单泽名也似乎不好反驳什么,况且木已成舟,多说无益。 “伍溜,你应该知道,把你运到这里来,这方圆百里就没有人能听见你在喊叫的。”单泽名也蹲在伍溜面前。 第26章 偷听 “不行凑太近了,先生躲开点,小心他咬你。”嘉宝使劲把单泽名往外拽。 “嘉宝别闹,我问话呢。” “不行,就是不行,就是不准单先生离这娘炮那么近。” “为什么不行。”单泽名被嘉宝的执拗弄得有些某明奇妙。 “因为他们说单先生喜欢男人,这种娘炮最会勾引男人了,所以不行。” 嘉宝说的很认真,单泽名被他这一本正经的小模样逗的哭笑不得,用手挠了挠眉毛,朝站在一边的管叔望去,管叔一脸的“不关我事”的表情。 “不然单先生怎么从来没交过女朋友。” 单泽名一时间竟然有些无言以对。在这个腐女当道的时代,也怪不得嘉宝这么天真无邪的小孩被人带歪,一入邪教深似海,从此妹子是路人。 “而且,他们还说看到单先生,下雨天和个男人撑一把伞,说单先生是什么小攻还是小受来着。” 虽说是男色时代,妹子们早习惯了对各种美男的yy,只是似乎已经不止于仅yy一个,一旦路上有两个长的尚可的男的挨着走,立马被脑补成一部二十四集电视连续剧。 “那他们说我是攻还是受啊?” “当然是攻啊,弱受才需要别人给他撑伞呢!” 听到这个回答,单泽名莫名的被逗笑,那个毒舌冰山怎么可能甘做别人的身下受。而他自己究竟是直是弯,他自己也说不上来。如果喜欢那个人算是同性恋的话,也许他就是吧。他不知道这算是例外还是他真的性取向上出现了偏差,因为如果单纯的从性冲动上来讲,他容易对女人有而非男人。他不喜欢男人之间的那种,总觉得那是挑战他过去所有认知的。 但这世上,终有一人会成为你的例外,把百炼钢掰弯成绕指柔。 “单先生,他们说的都是真的吗?” “嘉宝你再这么问下去,我就送你去封闭式的军事化管理的学校,免得你染上一身的歪风邪气。”单泽名有些拗不过,只好*。 嘉宝听了立马安静下来,乖乖的坐回到一边的汽油桶上。嘉宝知道单先生虽然为人温和,但有些时候还是挺说一不二的,虽然从没显露过怒不可遏,大发雷霆的表情,只是他生气时的冷暴力和低气压却更像是世界末日。 “伍溜,那天指使你下药的人是谁?”单泽名收起了和嘉宝说话时的表情,虽然算不上凶恶,但话语间却有一份肃杀之气。 “你在说什么?什么下药,我根本就不知道。” “既然跟踪你那么久,也不会一点准备都没有,你过去干过的那些事,稍微出点钱就能扒的一干二净。”单泽名说着从包里掏出一沓的资料复印件甩在伍溜的面前。 “你想干什么?” “不想干什么,像你这样的,不值得动手,真要修理你,直接把资料都寄给警察,就够你吃不了兜着走了,别忘了你身上可还背着条人命的。” “你是怎么知道的?”伍溜浑身一颤,不自觉的紧张起来。 “其实你杀人只是听说,当年的证据被人消的很干净,只是我刚才录了音,你亲口承认了这件事。”说着从上衣口袋掏出那只录音笔,在伍溜眼前晃了晃。怎么说他也是捕风网的记者,偷拍,监听,录音之类的器材还是很齐备的,甚至已经成了他的日常必备品。曾经梦想着成为筱田升那样的电影摄影师的他,最终却做起了狗仔,理想和现实之间的差距总像卖家秀和买家秀。 伍溜目光很明显的闪躲,身体下意识的逃避这个压力源而往后一缩,却又不得不抬头直面这个问题。“你想知道些什么?” “之前就问过你了,背后的指使人是谁?” “小老板古亦晨,那个高级(搞基)娱乐会所的幕后boss。” “我查过他,古亦晨和倪相濡并不认识,为什么要你下药陷害他?我事先都有查过,你不要编瞎话骗我。” “那你就不知道了,就是白以沫刚死掉的爱人安羽尚很像我们小老板以前的心上人。而这白以沫在安羽尚死前又和倪相濡有些暧昧,小老板看他们两个搂搂抱抱的照片很生气啊,觉得就是他们两个有女干情,然后谋了安羽尚,或者说安羽尚也许是被他们刺激的抑郁死掉的。反正小老板就是觉得是那倪相濡和白以沫害死安羽尚的,当然想替安羽尚报仇,只是计划还没开始实施,白以沫却来了。”伍溜说的有板有眼的不像是临时编造出来的。 “你说照片?照片不是捕风网才有的吗?虽然拿出来威胁过白以沫,却并未真正公之于众过,古亦晨又是哪里得来的,这和捕风网也有什么关系?” “这……小老板的事我哪里知道的那么清楚啊,我只是个小喽罗而已啊。”伍溜本想半真半假的搪塞过去,只是话一多就容易说漏嘴。对于这一点,现在流行的一条墓志铭对于伍溜特别适用:反派死于话多。猛的他又反应过来一件事,忙补充到:“他们之前来过俱乐部的啊,所以小老板才知道的啊。” “不管你小老板是怎么知道的,你中间明显的迟疑和思索,证明你肯定是说了谎,想怎么继续圆下去的。” “我只是不小心记岔了。”伍溜有些不死心的辩白到。 “好,那你倒是看看这是谁?”单泽名又从包里拿出几张偷拍的照片丢在伍溜的面前。 “小少爷,不……”伍溜几乎是脱口而出又马上知道自己说漏嘴了,又马上闭嘴。 “你叫他小少爷,看来有明显的渊源啊。你不准备对这些照片解释什么吗?别编些没用的,该查的我都有查过。”也不知道是不是在报社呆久了的缘故,单泽名对于抓重点这件事倒是挺得心应手的。 照片上的人是柳城和伍溜,还有柳城和另一个男人,虽然只拍到那男人的一个背影。 “我说,我说。” 第27章 扑火 从滨江到城西,横跨大半个杭州。倪相濡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到的捕风工作室的门口,好像只是被一个意念操控着――不计代价的玉石俱焚,只要能够伤到白以沫一分。 他何尝不知道这么做,会把自己推到舆论的风口浪尖,只是千年功力不是一朝就能练就,仅凭复仇的意志是无法让他从原本的心无城府究极进化成熟捻的玩弄阴谋权术的阴谋家,那不是变化而是变态。 倪相濡低头整了整衣袖上的扣子,犹疑了一秒,推门进去。一楼的同事都低头若无其事的工作着,倪相濡却感觉到耳边蚊子般的窃窃私语声。提了一口气踏上木台阶,不给自己后退的余地。 叩响张衡办公室的门,门内无人回应,再叩响时才听到门内有皮鞋踩在木板上的“咯吱”声响,却不见有人应门,正欲再叩下去,门就被人拉开了。门开的一刹那,张衡的眉头条件反射的先是一抖,紧接着是一皱,肩胛骨微微往后一缩。本该有的惊讶里还夹杂着一丝慌张。 只是三秒的空气凝滞,张衡立马嘴角上扬露出一个世故的笑容,眼睛却是下拉着。把本来只开了四分之一的门打开个更大的口子,把倪相濡迎了进来。 “这个时间赶来工作室,是有什么要紧事吗?”对于倪相濡的来意,以张衡的阅历不难猜出。只是现在需要试探的是倪相濡此刻的愤怒程度,是赶来撕逼还是服软求饶,即使是人精也很难一眼看出这中间的度。 倪相濡没有回答,扫了一眼玻璃茶几上的两只杯子,杯子还腾着点热气,但是以茶壶里茶叶泡开的程度,这茶显然不是刚沏的。显然在他之前有人刚走不久,但是来时路上倪相濡并没有看到别的人,如果说是沏给工作室的下属,这茶叶用的未免太上等了,光看色泽就知道和当初招待他的差了不知道多少个段位的。而张衡的洁癖程度从他的皮鞋的干净程度和之前请他喝茶立马清理茶具的模样不难看出,说明张衡是来不及收拾茶具。那么这人...... 张衡顺着倪相濡的目光看到桌子上的杯子,下意识的往他洗漱的隔间一瞟。 也不知是不是重生的缘故,受过重伤的人会有一种自我保护的本能,对危险和伤害的警醒,让他从内心到感官都变得敏锐无比,也从内心深处知道,自己过去是多么的不会察言观色。 倪相濡调弄似的往洗漱室迈了两步,原本镇定自若的张衡果然立马慌张的往前一横,“我有洁癖,洗手间可以去楼下。” 以张衡的紧张程度来看,倪相濡想硬要往洗漱室一探究竟,怕是会直接被轰出去。只是隔墙有耳,张衡也就未必会说真话。倪相濡用手捏了捏袖子上的扣子,抬头直视张衡。 “照片的事,你们是不是事先就知道?是你们预谋好的吗?”在这之前,倪相濡并没有和别人撕胯的经验,也不懂撕胯的技巧或者与人周旋的说话之道,只能单刀直入,直面问题本身。 “怎么可能?你怎么可以用这种恶意揣测别人呢?” “揣测?去那里要带个笨重的高清单反和长焦镜头怕是很难吧?事先没有通过气是怎么带进去的。或者说是多么厉害的摄影师能用手机抓拍出单反的效果?”话语如出鞘的匕首,带着刀锋的冷峻,倪相濡总觉得现在说话的人并不是他本人,过去的那个软柿子安羽尚哪里说的出半句伤人的话,更别提是现在这般咄咄逼人的质问。现在的倪相濡更像是继承了安羽尚的记忆的另一个人。 “你怎么觉得我们是明知道前面是火坑还把你往坑里推的人呢?确实花了点钱,但真的不是预谋。” “花多少钱,才能把那一干人都收买了不砸你们的镜头,还是说别人都瞎了。” “砸了,对,被砸了啊,幸亏他们手快把sd卡替换了下来啊。” “不准备把我往火坑里推,却准备把照片放出去把我推到风口浪尖的位置?” “怎么会呢,这脑补能力要不是看到你简历里写的新闻系毕业的,真以为你是编导专业的呢。我们捕风不会那么不惜羽的,只要好好的做事,这照片是不会被公之于众的。” “威胁?” “只是万事求个稳妥,行军打仗时,派大将出征会把其家眷留自己帐中是一个理。” “还说不是威胁,捕风有那么多那么拼命的狗仔,能无孔不入的拍到各种别的媒体拍不到的东西,就是因为都有把柄握在你们手里吧?用这种方法培养的自己的死士吧?” “照片的事好商量,你若不愿意,我们也......” “默认了?还真是生硬的转移话题方式呢。” “这事情都发生了,我们也不是没有替你想过后果呢,所以这照片我们是断然不会......” “把照片放出去吧,我挺想知道和白以沫这种当红偶像捆绑会带来什么效应,这种一举成名的机会并不多呢?” “这......”张衡显然有些被倪相濡的转变弄得有些摸不着头脑,这人分明是咄咄逼人的质问,一点都看不出有能借着白以沫的人气搏出位的喜悦感。却突然说着想要借白以沫的热度来炒作自己,最重要的是一个狗仔需要什么知名度?更何况还是□□。 “这件事上,我如果不觉得对自己有害,对于你们来说也只是有益无害的,还有什么需要迟疑和度量的?” 张衡看了眼倪相濡,眼珠子一转,瞟了眼洗漱的隔间,露出一丝狡黠:“也对,你若觉得对你有益,那么在这件事上我们就是双赢,那我们也就没什么好顾忌的了。”话音刚落,张衡的手机就响了,看了眼手机,“哎,你看我这还有急事,这事先这么定了,你还有别的事直接电话联系我吧。” “好。” ----- 倪相濡坐上回去的公交解开扣子,露出袖口里面别着的硬币大小的偷录器,拿在手上狠狠一握。突然又想到了什么,究竟是谁在那种时候需要躲藏而不是大大方方的出来?那人显然是是倪相濡认识的人。 白以沫?! 第28章 推论 秋雨淅淅沥沥,比起春雨的绵绵不绝,雷雨的声势浩大,冬雪的铺天盖地,更像是插科打诨般的,只寥寥的为这个秋季添上几笔凉意。 而秋风裹挟着这沁沁的凉,打过脸颊,拂过耳后,从肩胛骨处鱼贯而入,冷而后静。让倪相濡蓦的清醒了几分,脑袋也好像变得能够运转一些了,而非仅凭着兽性本能和复仇的意志。 只是有些事,细想之下,会有一种云雾缭绕的感觉。张衡态度转变的很快,答应的也很快,还有他余光里的那一丝狡黠,显然是在那短短几秒内生了什么坏主意。而以张衡那副见风使舵的嘴脸,倪相濡这一次被人插刀,捕风肯定是知情甚至参与了的。 张衡或者说捕风如果以前就拿到他电脑里的照片,那么这一次就显得多此一举,也就是说上一次拍照片,把照片寄给白以沫的并不是张衡。寄件人并没有用本人而是捕风网的名义寄照片,那么目的很有可能不是勒索而是报复。白以沫的仇家或者说觊觎白以沫位置的当红男星很多,最旗鼓相当的是捉影影视旗下艺人何楚云,捉影影视是由八十年代风靡一时的少女偶像沐子晟息影之后创办的,培养的艺人多为跨领域的全才,比如何楚云就兼具演戏,唱歌,导演,编剧,作词的才华,大约是把人培养成导演里面演戏演的最好的,演戏的人里作词最好的,作词的人里剧本写的最好的,编剧里唱歌最好的,唱歌的人里导戏导最好的。乍看之下惊为天人,细想之下其实并没有什么卵用。而最近被五毛抓包抄袭代笔的才女石佳蕊也毫不意外的是其旗下的艺人。虽然对于捉影旗下的众多艺人来说,白以沫确实很碍眼,但是就算想动什么手脚,也会是在背后放冷箭,这种把照片寄过去生怕别人不知道或者生怕别人找不出一丝蛛丝马迹的做法,显然是盛气凌人的挑衅!张衡和何楚云都断然没有这骨子狂傲之气。 倪相濡在纸上画了些关系图,在寄照片的人边上画了个圈打了个问号,然后继续推论。从寄照片的人那边又画了个箭头指向自己,写上电脑上的照片。写下这几个字的时候他自己都开始发愣了,因为他记得当时看到那些照片的格式,好像是原图。无论怎么推论箭头都直指这副身躯的原主人倪相濡,否则很难推论倪相濡电脑上为何会有照片。从这一点反推回去,那么前面的假设就要被推倒,或者说有没有那么一种可能,那照片寄过去不是为了给白以沫看,而是给安羽尚看。这是电视剧里最惯用的离间夫妻然后小三上位的方式,只是收到照片到安羽尚死后重生到倪相濡身上中间的时间不到一个月,而一个在等着离间别人感情的人,怎么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自杀,而他杀的话,他重生后也没有看到身体上有什么伤。推论的越多,倪相濡发现纸上已经多了好几个圈圈和问号,最大的问号是倪相濡之死。避免自己脑子里真的只剩一团乱麻,倪相濡把那条线暂时中止,着眼于别的点。 那次照片寄到后,白以沫的公关团队联系了捕风网,并且开出不菲的价格,而捕风网的张衡当时很可能并不知情,但是以张衡那一肚子坏水的性格肯定说的模棱两可。于是才出现了连白以沫的公关团队也搞不定照片事件。而张衡也或许是从中得到了启发而推动了这次这件事的发生。这样推论似乎说的通,但其实没有一件是有迹可寻的,所有的事都只是他的推论,他缺乏了事件里最重要的东西,那就是证据。 而更难推论的是白以沫和原宿主倪相濡之间的关系,如果说是很亲昵的那种关系,那么白以沫就不会躲在张衡的洗漱间。而在那天倪相濡被下药时白以沫却又赶来救下,感觉不像是□□的关系,而当时白以沫看着他的眼神根本不像是看着情人的眼神,那眼神里有一种似曾相似的感觉。在过去安羽尚为数不多的激怒白以沫时,能从白以沫眼中看到那种目光,虽然那几次都有些莫名其妙。 倪相濡想不明白,当初的自己究竟是如何才会心生这么盛大的一份喜欢,盛大到可以明知道白以沫不爱她,却任由自己被绑架在一段有名无实的关系里,只为可以有一个离他最近的位置。而这份喜欢又是如何被时光消磨殆尽,如何在即将陨落之时,忽而变成一道蚀心腐骨的怨气。 --- 从车站下车,可以抄一条荒草覆没的小路进去,滨江虽说发展的日新月异,该荒凉的地方还是荒凉的恰如其分。走过那段小路,脊背发凉的感觉才慢慢消下去一点,终于在尽头拐角处看到一间水泥平房里透出橘黄色的光,倪相濡下意识的加快步伐往那小屋走去。走近了方才看清是一家简易的小卖部,门口蹲着一只黑猫,倪相濡无意识的瞟了一眼,猫却突然猛的一抬头,眼睛里闪着两道让人毛骨悚然的黄光,倪相濡不自觉的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定了定神再看时猫却只是慵懒的用舌头舔了舔肉垫,再用这肉垫抹脸。 目光上移,可以看到猫蹲着的移门内侧,一个老人倚靠在一张竹椅上,用木雕的红木印章在黄纸上敲一些元宝壮的图案,嘴里念念有词。倪相濡看着那张长满马里亚纳海沟的脸,突然觉得这张脸好像在哪见过,只是怎么也想不起来,而这地方他确乎是从没来过的。这种感觉让倪相濡心里发怵,毫不迟疑的拐弯往人多的集市方向走。好像在那里多呆一秒这老人和她的黑猫就会把他拖进一个黑洞洞的地方。 第29章 须臾 倪相濡不知道该如何解释自己的这种不自觉的脑补能力,在一瞬间脑内就闪过一部灵异恐怖电影。兴许是源于他的那种不安全感,源于他对这个表面风平浪静,实则暗潮涌动的世界的不信任。 有时甚至只是盯着自己家里的某处装饰,或是玻璃隔层下花了的老旧照片,都会心生恐惧。 走在小巷子里,倪相濡才感觉到这个村子的异样。往常南方的小镇多喜欢在院子里养狗,几乎家家户户都会养上那么一条,虽然多数只是些性格温良的中华田园犬,但看家护院不成问题,一旦有生人经过,狗叫声就此起彼伏,连成一曲c大调协奏曲。当然有时经过的不一定是人,常常可见狗对着空无一人的院子大叫。而这个村子这一路走来,没有一家养狗,甚至连只野狗都没见着。只是这种异样又算不上什么特别异乎寻常的,倪相濡不知是不是自己过分的杯弓蛇影,但心里的不安显然是愈发浓重了。 回到屋内,隔着窗户望下去,烟雨迷蒙下小镇又是一派祥和宁静,丝毫没有他心里的灵异神怪,血雨腥风。而书桌上,玻璃隔层之下,那张泛了黄糊了的四口之家的老旧照片依旧是个谜。 亦如现在的他不知道自己究竟是谁? 他像被人植入了安羽尚的记忆,设定了复仇指令,没有过去也看不到未来的一个死士。不明白的是,人和这个世界的羁绊究竟是源于什么?是这具*所扮演的角色身份,还是自己灵魂深处的执念。 想着,回过神来,自己已经习惯性的登陆了以前的账号。白以沫还躺在单独的列表,还是那个万年不变的灰白色调装逼头像,现在想来自己都觉得好笑,从他当初加上白以沫的号之后这将近八年的时间里,从来没有说过一句话。只记得当初私下里要来了他的号时激动的好几个晚上抱着手机睡不着,他喜欢脑补,于是愿意把白以沫的冷漠都当作是内敛。但事实上倪相濡从未去确认过对方是不是白以沫本人,心里有个念想比事情本身的真相重要的多,也欢愉的多。 空间的背景音乐还是那首《等你爱我》,当初觉得那首歌像他,让他觉得自己像个英雄,等着冰雪消融,等着他爱他。现在再听,只觉得那是唱着一个傻瓜的传说,没有谁会是谁的永垂不朽。这世上本就没有不朽,执念灰飞烟灭,也只在一须臾间。 突然,那个灰白色调的头像跳动,还没来得及反应,一个抖动窗口弹出。 白以沫:你是谁? 倪相濡第一次隔着屏幕都能感觉到对方咄咄逼人的气势,手忙脚乱间,一把拔掉网线,目光却还停留在那三个字上。 八年来未解的答案也终究是尘埃落定,只是从未想过答案会来的那么让人措手不及。 倪相濡确认退出所有的账号,才重新连上网线,突然想起了五毛的那个帖子。天涯和贴吧向来是八卦撕胯的圣地,什么事都能掐起来。你可以在上面看到李白的粉丝和杜甫的粉丝互掐,李白的粉丝和白居易的粉丝撕胯,还可以看到李白,杜甫,白居易,等一众粉丝的混战,真正的做到了从诗词歌赋谈到了人生哲学,甚至把这些死了近千年的文坛巨鳄大大们的私生活也扒拉的一干二净,撕出水平,撕出境界,金句频出。 当然更多的是关于一些当季小鲜肉啊,热映的电影啊,走红的综艺咖等时令蔬菜。 比如童自荣男神声音苏爆我! 昆凌为何要破腹产? 我们为何要为娱乐圈操碎了心? 大圣逆袭的热度消下去,七夕档的大波虐狗片过境,九月《好想大声说出心底的话》又让不少不敢告白的男女借电影之名无声的告白着。 一些或是经典的翻拍或重制的电影诸如《在世界中心呼唤爱》也开始在论坛冒尖。鬼吹灯成功的刷着ip,轻易的刷爆着票房,也引发着一堆人和之前的《盗墓笔记》网络剧的特效做对比和互掐。当然也有一波有小王子情结的粉丝,默默刷着《小王子》3d电影,刷着他们的情怀。 当三次元的爱在现实面前败北,电影无疑成为了倪相濡的信仰担当,大部分的时间里都是刷着新番和电影,亦或是隐没在万*的芸芸众生里。他心里有一种执念,可以像等着白以沫爱他一样,毫无希望的苦等大鱼海棠六年甚至更久,而后呢,电影还是跳了票。 别问原本等在那里的人,为何最后消失不见,不在等你。喜欢被时间虚耗透支,最后也只剩灰飞烟灭。 现在再回头看自己过去的情怀和电影情结,恍如隔世。 五毛的帖子在这芸芸众帖中,意外的并不扎眼,但点击已到六位数。浏览了一遍帖子,五毛贴出了一些看似是无事生非的证据,调色盘做的很牵强,颇有些捕风捉影的味道。 粉丝和他们的主子石佳蕊一样,急不可耐的想要贴出打脸回应,其实也只是一份官方声明,要求发帖楼主删除帖子,停止对其名誉的侵害,消除影响,否则就要付诸法律手段,维护自己的合法权益。 粉丝像吃了一记定心丸,坚定的相信自己的大大是被无脑黑黑了一把。开始大规模的刷,楼主眼红,臭不要脸,智商感人。比隔壁那般充满文化底蕴的撕胯方式要来的流氓的多。 原本的围观群众,因为剧情的一边倒,也开始陆续的有所倒戈。甚至有技术帝开始分析楼主是哪个影星的水军,从捉影影视内部的派系之斗,分析到同期上映的电影票房竞争对手。 都是些理据服然并卵的分析。 看着帖子,倪相濡感觉自己的智商似乎开始回光返照,五毛现在是在下网,为了最终的丰收而故意漏洞百出的放鱼进来。人为的制造一出反转剧情,靠不停的逆转剧情来成就跌宕起伏的剧情,一路滚雪球是的积累到最佳的关注度,然后吊打。 只是这样的方式和手段,还算是单纯的记者编辑或者狗仔吗? 第30章 钳制 倪相濡一早起来就开始搜索白以沫,艳照两个关键词。搜出来的,最热的消息却还是之前关于安羽尚死亡的消息。而安羽尚这个名字至死都被白以沫爱人这个标签所替代着,成了一个可有可无的尾缀。 张衡并没有像他所说的那样,把新闻报道出来。这让倪相濡更加确信,那天在隔间的就是白以沫。毕竟关于这些消息白以沫向来有雷霆手段来镇压。 如果换作是以前,倪相濡肯定会不惜自己把照片放出去。只是现在的他知道这样做,肯定会反被白以沫倒打一耙,把他说成是想借着白以沫博出位炒作自己的人,却未必能够伤到白以沫一分。 正想着,手机微微震动,打开来看是一条短信,内容大意是:想知道陷害你的人是谁,就来找我。 倪相濡看了短信半天,突然间愣了神,才注意到短信的号码。这个号码是他过去倒背如流的,即使常常会记不得自己的号码,都唯独不会忘记他的。那个获得安羽尚名字的冠名权的那个冠名商,白以沫。 思索了许久,倪相濡回了两个字:地址? 他何尝不知道白以沫找他绝非告诉他事情的真相这么简单,肯定背地里还计算着什么。这次一去多半是羊入虎口,但似乎他也没有别的选择。他不想那些他不知道的事,左一个坑右一个结的,挂在他的心上,长成坑坑洼洼的月球表面。 手机上很快收到了回复短信,倪相濡看了一眼,收进口袋,匆匆的拾掇了下自己的东西,夺门而出。下楼的时候瞥了一眼客厅里,他的“母亲”正用扇子扇着两碗盛好的粥。 “母亲”抬起头看到他行色匆匆的样子,问道:“你这急急忙忙的是要去哪儿?先把早饭吃了再走吧?” 倪相濡只是下意识的回了句:“不了。”走了几步,在大门口停了下来想到他母亲失落的表情,复又折了回去,端起桌子上的那碗粥。 喝完后郑重的回了句:“妈,那我先我出门了。”这是他第一次能够把妈这个字从嘴里说出来,而不是如鲠在喉。 出门拦下一辆出租,坐上后掏了掏口袋,口袋里的钱是晚上“母亲”硬塞给他的两千块。倪相濡还是第一次觉得钱是那么有质感的东西。以前只是刷着一张,永远不会被刷爆的卡。不会知道早餐铺子里的油条多少钱一根,包子多少钱一个;不会知道从滨江到城西银泰,需要换乘几辆车,需要准备多少个硬币。 生活如果不是一个硬币一个硬币的计算,就不会感觉到它的质感,听来也不会那么掷地有声。如果不是和生活抢破了头,一块钱一块钱的锱铢必较,怎么能做到不被生活侵夺生存的本能。 白以沫发的消息里的地址,倪相濡看一眼就知道。那地址他再熟识不过。他曾经生活过的地方,他曾经死去的地方,他棺材安放的地方,也是他再也回不去的地方。 下车,来到门前按了一下门铃,没有回应,随即轻推了一下门,门并没有上锁。推门而入,里面原本的家具摆设,全被蒙上了白布。手机在他推门而入的时候又震动一下,打开看了一眼,白以沫好像监视着他似的,发来一句话:上楼,到房间里去,左手边第二间。 倪相濡本能的有些害怕,毕竟,那是他曾经死过一次的地方。 不知道为什么,有那么一刻,倪相濡觉得白以沫是在逼他去再一次回忆那个关于死亡的事情,只是细想一下,白以沫怎么可能知道,他就是安羽尚。 触到门把手的那一刻,倪相濡感觉心猛烈的一跳,脑内的记忆像死前的走马灯一样转动起来,曾经死亡的画面,突然间闪回入脑内。还有很多更加不堪的画面--白以沫赤身裸/体的站着的画面。时至今日,再回想那些关于白以沫的记忆,除去那些被幻想粉饰的皮肉后似乎只剩下痛苦和不堪,痛苦的,没有一点甜味的回忆。 推开门,里面的摆设丝毫没有改变过,只是电视机里正播放着两个赤.裸.的男人纠缠在一起的画面。倪相濡死死盯着那画面,脸色越来越苍白。那两个人,正是他和白以沫,而拍摄的位置,是床边的书桌台。倪相濡猛然间想起了什么? 他当时戴的那副眼睛,被白以沫摘下,就放在床头的那个位置。眼镜是单泽名给他的,倪相濡当时并没有多想,以为只是拿来侨装的,没想到却是被人装了摄像头的。第二天醒来,他更是完全没有心思要拿那副眼镜,他原本就没有戴眼镜的习惯,本能的只想往门外冲。这副眼镜,就落到白以沫的手里。那个陷害他的人,难道是单泽名?只是虽然接触不多,但回忆起来,单泽名阳光的外表,磊落的笑容,关切的问候,怎么想也不会是这个人。但这也许只是自己太过天真,这世上披着人皮的人太多,不然,他也不会枉死。 正当倪相濡心里摇摆不定的时候。 就蓦然听到背后有人冷言道:“拍的还满意吗?” 倪相濡只觉得身子一僵,一种羞耻感从脚底腾腾的往上升。 如果换做是别的任何人,撞见他的不堪,都不会那么难以忍受。唯独白以沫不行,不论是因为他爱过他,还是因为他正恨着他。 倪相濡握紧拳头,极力的想要让自己镇定下来,以使得身体看起来颤抖的不那么厉害。 白以沫上前,一把拽住倪相濡的手腕,那力道,像是要把他的骨头整个都捏碎似的。用力的往边上一拽,倪相濡本来身子就轻,被这么一拽就直直的跌坐在床上。 没等倪相濡反应过来,白以沫就倾身上来,生怕倪相濡会凭空从他眼前消失似的,双手死死抓着他的手腕,用身体钳制住他。 “说,你到底是谁?” 第31章 醋坛 “说,你到底是谁?” 倪相濡被白以沫突如其来的动作和质问,弄得有些不知所措。 “放开。” “怎么?你难道不是喜欢这种被男人制服的感觉,才会这么作贱自己的去那种地方?”白以沫带着咄咄逼人的嘲讽的口气,质问道。恍惚间总让人觉得这是一种情人之间争风吃醋的口气,像是情人去了烟花之地,和别的男人有什么过分暧昧的举动,而被惹恼了似的。 “你是我什么人?我是谁与你何干?我去哪里又与你何干?”倪相濡被逼急了,突然抬起头直视着白以沫的眼睛,反问道。 “我......”白以沫被问的一时语塞,差点脱口而出我是你男人,只是他不能。 他不能对倪相濡说,当他死在他的怀里的时候,他是有多么的痛不欲生。关于永失所爱的那个诅咒,在安羽尚死在白以沫怀里的那一刻,就应验在了白以沫的身上;他不能跟倪相濡说,当倪相濡出现在葬礼上,和他对峙的那一刻,他一眼就认出了他。倪相濡身上所带着死前的那一股怨恨和戾气,是外在皮相遮掩不了的; 除了他,谁会一字一句都带着怨毒,诅咒他永失所爱。 他不能跟倪相濡说,当看到别人搂着倪相濡的肩的时候,他心里是如何百爪挠肺的不爽;他不能告诉倪相濡,在看到过去安羽尚的那个号上线的那一刻,在通过ip证实了自己的所有猜测的那一刻,他的内心是有多么的欣喜若狂;他不能告诉倪相濡,即便是此刻如此近距离的面对面,他的内心却依旧害怕倪相濡会再次从他面前消失。 只是一切还没有到时候,他什么都不能对他说,明明心里有那么多的话想要对他说。明明想要为他放弃他的骄傲,却不知为何,总在见到他的时候,变得怒不可遏。所有的冷静,理智,都不复存在。满脑子只是想着他怎么可以那么做?他怎么可以不再以他为中心打转,跳出了他的生活以外,变得那么难以掌控。 沉默的对峙僵持了许久,白以沫还是松开手,放开了他。想着也许倪相濡离开他,对于倪相濡来说才是安全的,毕竟新的身份可以让他拥有一个全新的第二人生,可以不再只是白以沫生活的附庸。白以沫暗暗在心里下定决心,不告诉倪相濡事情的真相,即便有一天白以沫能把所有事情查个水落石出,能够顺利揪出那个幕后黑手。复仇还是别的事,都由他一个人来做就好,不计任何代价和风险。这一次,定要护他周全。 感觉到白以沫脸上表情的变化,和松开的手,倪相濡猛地抽出手起身。再一次感叹自己为何没有重生在像斯瓦辛格那样的肌肉猛男身上,这样分分钟可以反推倒白以沫。不得不承认,即使当下心里恨不得想杀了白以沫,可在看着他的脸的时候,还是会有一种想要把他反压的冲动。过去,在最喜欢白以沫的当口,他幻想过的最香艳的画面,也仅只是白以沫突然抱住他,把他扑倒在床上。 “究竟是谁陷害的我?”倪相濡强行遏止脑内继续奇奇怪怪的脑补,问道。 白以沫没有作答,只是起身,从抽屉里翻出一个牛皮纸封的档案袋,从里面掏出一张照片,递给倪相濡。 “柳城?怎么会是他?”倪相濡看着照片,惊讶万分。照片拍的虽不算清楚,但是柳城和伍溜还是很容易认得出来的,比较难辨别的是边上另一个人的背影。看那人身形,倪相濡不知怎么的,心下竟然觉得有几分眼熟,却又说不上来是谁。 从照片上来看柳城和伍溜显然是熟识的,毫无拘束感。只是这柳城,在倪相濡重生后,虽然接触不多,但显然感觉不到什么恶意,甚至不要说是恶意,直觉上来讲,这柳城似乎是喜欢这皮囊原本的宿主倪相濡的。很难想象,如果一个人喜欢着另一个人,是在什么样的心情下才会叫人去糟蹋他的,还是说那种好感只是一种伪装。 白以沫看着倪相濡脸上不敢相信的表情和随即皱起的眉头说道:“你不是很放心这只猴子搂着你的肩吗?”对于学校里开车经过时,看到柳城搂着倪相濡肩这件事,还有在校园里柳城像跟屁虫一样跟在倪相濡身边和倪相濡形影不离这件事,一直都让白以沫耿耿于怀。 白以沫从小就表现出一种很强烈的独占欲,自己的玩具还是别的东西,但凡被别的小朋友把玩了一下,他都会抢回来烧掉或者扔掉。长大了,这种独占欲就表现为一种洁癖上,除了经纪人和助理外,所有东西基本不愿经过别人的手。他不愿意和别人共享,也许是源于他必须和别人共享一个父亲,这样他宁可不要,甚至想要全部毁掉。 显然在白以沫的眼里,倪相濡是他的所有物。只是是唯一一件即使被别人碰了他也不想撒手销毁的物件。他把自己心里那些莫名的醋意和气愤,都归结于他的占有欲,而非爱。只是答案总是昭然若揭的,若非爱,怎么会想独占,只是有些人不愿承认罢了。 “你确定是他吗?”倪相濡直接避开白以沫的挖苦,问道。 “并不完全确定是他,不过多少是脱不了关系的。”白以沫说着又从牛皮纸袋里掏出一只录音笔,里面录的是伍溜的声音,另一个声音...... “单泽名?你们认识?你......”倪相濡脱口而出。 “对于那件事,单泽名很内疚,所以主动来找过我,想要帮忙弥补些什么,所以暗中去帮忙调查了。”白以沫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他肯定不会告诉倪相濡,单泽名一直是自己安插的眼线。 “可是......”倪相濡总觉得还有哪里不对,有些话如鲠在喉,说还是不说,好像真的是个问题。他不愿用最坏的恶意去揣测别人,那眼镜兴许是张衡授意让单泽名给他的,单泽名也许并不知情。毕竟他还因为内疚主动去帮忙调查,毕竟他笑起来那么和善。 伍溜杂七杂八的讲了很多,倪相濡听到的最重要的信息是伍溜称柳城为小少爷。 第32章 驴踢 柳城是伍溜口里的小少爷,那么关系显然比照片上来的要明了的多。只是伍溜口里又混淆视听的提到了另一个人的名字,古亦晨。 倪相濡不知道为何,听到古亦晨这个名字,心里会有一种久违了的感觉,只是如若这个人是和他熟识的,为何他无法在记忆里找到一张和名字相匹配的脸。有些人久到已经在记忆里失去了辨识度,无论如何努力的在记忆里搜寻与他相关的蛛丝马迹,却仍一无所获,却可以在听到名字的那一刻,感觉到关于他的那部分记忆的温暖之处。 而关于古亦晨的话好像被人刻意掐掉了部分,只提到古亦晨是那座□□的小老板,录音就戛然而止。 “虽然不是十分的把握,但是柳城这人绝不是你表面看到的那样。”关于柳城,白以沫不敢向倪相濡透露更多,在他搞清楚那些刀锋究竟是向着谁之前,在他搞清楚那刀柄是握在谁的手上之前。他不会告诉倪相濡,捕风网的法人那一栏的名字就是柳城。捕风名面上的经理还是总裁都是聘请来的,傀儡是的处理大部分事物,却并无真正意义上的实权。 那天去找张衡,以张衡那趁火打劫漫天要价的习惯,照片的事情其实并不好压。只是单泽名在追查伍溜的事情时多了这意外的发现。又顺势摸了下柳城的底,才发现这个年仅二十三岁还未正式踏上社会的人,竟然是捕风的法人代表。而以他这个年纪,显然不可能是捕风真正的创始人,而关于捕风真正创始人的消息,甚至是传闻在网上都被清理的干干净净,好像这个人刻意抹杀了自己存在的痕迹。 那天本以为有了照片和柳城是法人代表等的证据,找张衡谈判会是件如探囊取物般易如反掌的事。只是和倪相濡心灵感应是的,他前脚刚踏进柳城办公室,屁股还没坐热,就听到上楼的脚步声,从猫眼里望到是倪相濡,本能就有点慌不择路的想要避开他,而躲进洗漱间。不过在自己办公室还装猫眼,张衡这人的防备心未免也太重了点。 倪相濡的突然出现,害得白以沫动都不敢动的在洗漱间躲了将近一个多钟头。在里面听到倪相濡让张衡把那些照片公布出去时,气的吐了一公升的血。本来以为他只是单纯的缺心眼,听到那里,那感觉完全是脑袋被驴踢了啊! 强压着怒火,忍到张衡终于把倪相濡打发走,白以沫已经不知道自己是因为在洗漱室躲太久腿麻,还是被倪相濡气的,出来时有些腿软,走路都有点重心不稳。没有心思和张衡多做周旋,心里只想着要教训倪相濡这个不长记性的。直接把照片和别的资料一股脑儿的都甩张衡面前,那架势倒是把张衡给唬住了,还以为白以沫还有什么保留的证据,也没敢狮子大开口,摆着手和白以沫说:“这事情,个人都让了一步,就这么结了吧。”当时白以沫也没有心思继续,双方很快就达成共识。 “谁知道是不是你故意断章取义来误导我呢?毕竟我手上也有那份照片,谁知道我会不会想不开,做些玉石俱焚的事情来呢?” 白以沫被倪相濡这一句话呛得不轻,自己在认真的告诉他身边有谁可能要害他,可这倪相濡却一心只想着怎么与他拼的鱼死网破的事。“你要找死我管不着,不过你要知道这舆论能够波及和中伤的范围不止你,而舆论所带来的杀伤力也远不止你我能想象到的那样,最好还是权衡清楚了再做决定。” 倪相濡本来只是想要威胁下白以沫,以便让自己不出于那么弱势,只是被白以沫这么一说,才想起来他现在必须要顾忌到别人。占了别人的身体,还要把他的母亲也卷进是非舆论之中。重生之前的她一直因为父亲和白以沫而习惯了被舆论过度的关注,特别是和白以沫公开出柜之后,甚至习惯了无论自己多努力的做好,也会被说成是一个绣花枕头到草包。别人只关心他是谁的儿子,是谁的爱人,别人只觉得他会投胎,长得好,家世好,如果会些什么也只是锦上添花罢了,且这花多半是没人在意的。 当然更多的是更为恶毒的中伤,说他配不上白以沫,特别是那些视频网站都可以发弹幕之后,有时候只是想看下白以沫的新闻,也可以看到无数人直接在上面刷弹幕版聊,而他作为白以沫的伴侣,无论躺得多远还是会中枪。他倪相濡或者说是安羽尚,早就身经百战,习惯这种有恶意的,无恶意的中伤。可他也最清楚,这种中伤的波及广度和持续度,再很久以后无意间聊起来的时候,那些黑历史还是会被人如数家珍的谈论起来。他是习惯,那他的“母亲”呢? 特别是在农村,邻里之间的闲言碎语是最要不得的,不像城市里独门独户,关上房门我管你对门住的是谁。而农村人能接受的程度肯定也没城里那么开放,何况他那艳照已然不止开放这一个问题,这是要绝了他倪家香火的事。这后果肯定是不容小觑的,还不如当初没有重生在倪相濡的身上,虽也是断了香火,却还死的干净。倪相濡心说还好那照片的事被白以沫拦了下来,不然这消息一出,估计要不了一晚上的时间,就和优衣库一样红遍大江南北。他怎么样都无所谓,但却不能让他这个还未来得及熟识的“母亲”也一同受着这样或者那样的闲言碎语。 白以沫见倪相濡被他这一句话激的沉默不语,一时间也不知道说些什么话,心想自己也没说什么重话,比起过去那个毒舌的他来说,他现在已经足够有耐心,足够克制,不让自己说出那些个重话狠话。 两人正尴尬间,倪相濡收到一个短信,显示的名字正是方才讨论的柳城。内容大抵如下: 最近实习的怎么样?还有毕业设计大家还等着你开机呢,别忘了啊。 如果是先前看这条短信,总觉得这是朋友间无可厚非的关心和问候,现在再看却觉得这短信更像是一种试探。 不知道为何原本一根筋的生活,重生后就好像穿越进了宫斗剧里,不得不步步为营,对谁都要留个心眼。 第33章 犯贱 重新面对白以沫,倪相濡才发现自己心里假想的那种蚀心腐骨的恨,不过是上辈子死前的那种爱而不能得的绝望,把不甘心,放不下全都说成了是痛恨,明明长相厮守的对立面是老死不相往来。 而倪相濡却一而再,再而三的给自己堂而皇之的接近白以沫的理由。如果非要在这世上找一个能恰如其分的形容他自己的词语,那大概就是“犯贱”二字。 天秤座的倪相濡心里永远有口摇摆不定的钟,一直以来都有两个声音,站在两个看似相反却又似乎都有道理的天平的两端。一个声音告诉他爱的对立面是恨,告诉他要复仇,要把白以沫给他的那种爱而不能得的痛全部悉数奉还。而另一个声音则告诉他爱的反面是一刀两断,是从此山水永不相逢,不要试图犯贱的靠近白以沫,执念只是因为自己还心有不甘,劝他放下执念,劝他开始他新的人生。 两种声音,像是在倪相濡的心里下着一盘谁也赢不了谁的棋,左手执黑,右手执白,两厢厮杀,却总是势均力敌。白子和黑子想走哪一步,该走哪一步,道理谁都懂,只是然后呢?有些事,在心里估量了千万遍的对错是非,却还是会这么做。这不叫一意孤行,这叫身体先于意识反应,叫感性碾压理性,叫即使你用最滴水不漏的严谨的思维逻辑演算千万遍可行性的操作步骤,但在人类盛大的感情之下,却还是显得捉襟见肘,所有的大道理,函数还是微积分全都去吃屁。 “没什么事的话,你可以走了。” 倪相濡有些错愕的抬头看着白以沫,怀疑刚才自己是不是幻听了。明明自己做着可能被凌迟的心理准备,白以沫却似乎并不想找他的茬。甚至白以沫大费周章的找他来,只是为了提醒他提防柳城这个人,why!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倪相濡并没有发现,自己当下疑问的同时,更多的竟然是愤懑。至于他到底在愤懑什么?他自己也不明白,似乎只是当下自然而然的感受。人站的太近,总是容易当局者迷,才会看不到,灵魂在吃着皮囊的醋,才会看不到,他愤懑,只是因为白以沫在面对倪相濡时的样子和神情,还有说话的语调都是有温度的。哪怕是皱着眉头怒目而视的样子,看起来都更像是个人,一个活生生的人。而不是过去他面对的那个灿若星辰却也冷若冰霜,永远带着遥不可及的疏离感的白以沫。 过去他可以安慰自己白以沫只是毒舌傲娇死面瘫,然而事实毫不客气的啪啪啪打脸证明,白以沫只是对过去那个他面瘫而已。侥幸的是,倪相濡并未清晰的认识到这一切,他以为自己只是没来由的难过和愤懑,殊不知所有的情绪追根溯源,都是各有因果的。 倪相濡想着目光自然而然的低垂了几分,不小心停留在了白以沫的胯间,那形状虽算不上一柱擎天,但也有些过分臃肿。就在这电光火石的一刹那,倪相濡猛的移开视线,却已感觉到一股意欲茹毛饮血的杀气,和罩在他头顶的两道凶光。 “怎么?还舍不得走了,是想留下来和我......”白以沫用打拇指刮了下嘴唇,还没等倪相濡反应过来,就侧过身来,双手撑在倪相濡身体两侧,身子慢慢往前凑近,鼻尖正要抵着倪相濡的鼻尖。 倪相濡几乎是条件反射是的举起他的前驴蹄子格挡,然后双手按着白以沫的肩胛骨,用力一捏再顺势往前推去,也不知是倪相濡突然力气爆发,还是白以沫的有意放水。明明有泰山压顶之势的白以沫,被倪相濡推的一个踉跄就往后倒去,一屁股坐倒在地上,手肘向后磕在地上。 倪相濡并没有注意到白以沫以什么姿态着地,慌不择路的直接从白以沫身上跨了过去,往楼下奔去。 白以沫从地上,慢慢用手肘撑起身子,看着倪相濡从他身上跨过,望着门口。刚才那个动作,显然是他故意激倪相濡的,对于性/欲算不上什么忍功一流的人,毕竟从他一贯的认知角度来讲,那些不过都是些行走的人肉坐便器罢了,只是发泄的工具,并不需要他克制和忍耐什么。唯独他是不同的,只要想起倪相濡那天晚上痛苦的表情,和早上失魂落魄样子,就感觉胸口有把锋利的匕首刺了进去,在剜着他的心脏。 “我不会再用这种方式伤害你一次,除非你心甘情愿,否则我不得好死。”白以沫暗暗发誓,然后伸手解开皮带和拉链,那里果然勃/起的厉害,被挤的生疼。他不知道在这种情况下自己还能忍耐多久,只能尽快的驱逐倪相濡,虽然自己解决不是他一贯的风格。想着,白以沫的手探入了自己的内裤。 闭上眼,脑内都是那天晚上和倪相濡林林总总的细节,然后画面定格在最后那张紧闭双眼,眼角带泪的脸。即使换了一副躯体,表情和动作却丝毫没有改变,和那天的安尚羽一模一样,其实在那一刻,白以沫心里就已经确认了倪相濡就是安尚羽,虽然不知道这其中到底发生了什么? 那天他回来打开房门,就看到安尚羽坐在床边的地上,脸色惨白痛苦不堪的样子,还用两道怨恨至深的眼神,直勾勾的盯着他。他本能的想过去把他从地上抱起来,刚半蹲下去身子,就被安尚羽用尽力气拽着衣领,然后在他耳边说出那句心意决绝的诅咒:“祝你永失所爱!白以沫,祝你永失所爱!” 凌迟是怎么样的一种体验,白以沫不能说能够体会,相比较起来,那时候的他并没有那么痛吧,不过是钻心的疼,蚀骨的痛罢了。不过是每一个字都在心上穿一个孔罢了,能有多疼。可是眼泪为什么会流呢?为什么感觉有什么东西堵住了胸口,让人喘不过气来?是因为还有好多想说的话还来不及开口,想对他说的话,在抱着他的那一刻才全都想起来。那句想要对他说的“让我照顾你”和欠了他一世的那一句告白。 第34章 柠檬 以为时间还很多,总有机会的,总有机会的,终于迎来了告别,错失了告白。高傲的不肯低头承认一句“我爱你”的人,终于应了这一世的这一句报应。这也许是上天待人最公平的地方,那些伤害爱他之人的人,也正在被他所爱的人伤着,天道循环,报应不爽。 何苦执念,何必执念,毕竟不是谁人都痴傻似金岳霖,眼看着她身披婚纱,还转身为她披上袈裟。可是执念和眷恋,能说放下就放下那就好了,有人花了一时就能放下,而有人花了一世也未必放得下。而有人用他一世九年的错爱在白以沫的胸口隽绣出一朵曼珠沙华,谁让他已盛开,他却眼瞎,负了蒹葭,终于花落叶长,花叶两相错。 明明那个时候开始他就该知道自己的心意,只是自己不肯承认罢了。如果那个时候就坦白了自己的心意,现在结局会不会不同? 白以沫始终无法说出,自己对于安羽尚究竟抱有怎么样的一种感情。起初的时候只是厌恶吧,被一个男的用那样的目光注视,任谁都会不舒服。只是感情究竟是在什么时候发生了逆转,意识到的时候才发现自己如何的罪孽深重,不配去爱。 一直以来白以沫自己以受害者自居,自己是被要挟的那个,所以无论做什么都不算过分。安羽尚的父亲拿白以沫的身世和□□做要挟,扬言自己可以轻而易举的封杀他,反之亦可以成为白以沫打败父亲沐子晟的筹码。虽然白以沫当时想不明白安羽尚的父亲为何会向他提出这样的要求,却还是答应了这笔交易。接受安羽尚然后又要彻底伤掉安羽尚的心,好让他自愿放弃白以沫,回归他原本的的家庭和生活。 那时候为了逼安羽尚主动离开自己,白以沫完全是将渣男形象进行到底。因为父母的关系,特别是母亲的*,甚至可以毫不避讳儿子在场目睹时和人做love。给白以沫的童年留下心理阴影,进而产生了这一种情感障碍。而适逢那会接了一部同性题材的电影,白以沫入戏太深,有些假戏真做。虽然那部电影因为尺度问题一直未过审,但却彻底唤醒了白以沫作为双向情感障碍患者的另一个性取向。 白以沫开始出入古亦晨开的同志会所,和不同的人产生一夜情,只是白以沫觉得厕纸用过一次就该丢,所以每一段都是用过一次就丢。几乎天天换,永远不重样。白以沫最可悲的事情大概是终于变成自己过去最讨厌的人的样子,只是他执拗的觉得,这也好过爱上谁。可悲的寄希望于没人给的起的一世情长,不离不弃。 白以沫害怕真的会和谁有什么纠葛,但也会遇到死缠烂打的,有一个就一路追到白以沫家里来。起初白以沫是厌恶的不行,但在看到安羽尚的表情变得无比难看之后,白以沫开始带不同的男人回家,为了刺激安羽尚,迫使他能尽快的不堪忍受离开,即使内心觉得厌恶也要在安羽尚面前装出热络快活的样子。 那段日子的记忆大概是对于安羽尚来说最灰暗的时候,也因为记忆太难堪,重生后那部分记忆好像被倪相濡刻意选择性遗忘是的,只记得零星的一些片段。细节处全被略过。 在被那样折磨了两年之后,安羽尚开始对那些事麻痹,开始习惯了熟视无睹,他能当他不存在,他当然也能。只是即使这样安羽尚还是不愿放手,也应了一句婊.子配狗天长地久,渣攻贱受一世相囚。 安羽尚甚至开始只穿着大裤衩在屋内走动,被白以沫逮到几次质问:“穿成这样?还真是骚。” “我在自己家,穿裤衩有什么问题?在自己家里我还要避着谁吗?我这样叫骚,那你那样叫什么?”一口气不喘的说完,安羽尚自己也不敢相信自己可以用这样的口吻,对着他追了那么多年的男神白以沫说出这样的话,兴许是近墨者黑的缘故,和毒舌呆久了也能和他呛上几句。 这一来二去的,白以沫被安羽尚呛了好几回,怒气自然也是与日俱增,只是他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带男人回来只是为了刺激安羽尚,只是想看到他吃醋时的表情,而不是最初的那种想要把他赶走。时间一长,发现安羽尚渐渐的处之泰然的时候,白以沫就开始莫名的不爽,想着做的更过分些来刺激安羽尚。 相处久了,两个人的脾性也越发的相近,安羽尚也是卯足了近向白以沫证明自己并不care这些事,斗鸡似的各自都长长的憋着这一口气。 某天晚上,安羽尚睡眼惺忪,听到楼下很大的动静,自己又渴得不行。大方的把灯都打亮,楼下客厅沙发上的狗男男也在灯光下无处遁形。虽然早就知道开灯后会是一副怎么样的光景,看到的时候还是下意识的心里发憷,只是学会了不露痕迹的粉饰伤口,装作毫不在意的下楼,绕过客厅,兀自走向厨房,从冰箱的隔层里拿出一瓶冰水和一颗柠檬,切好吮了一口,酸到牙齿瑟瑟的疼,然后大口大口的灌冰水,酸到眼泪要掉下来的时候,才蓦然清醒过来,自己是可以选择放弃的。 安羽尚从厨房出来,客厅就只剩白以沫一人,虎视眈眈的盯着安羽尚。不知道为什么看到白以沫露出这种不爽的表情,安羽尚莫名的觉得痛快,准备继续把熟视无睹进行到底。 只是刚侧身准备往楼梯口走,手腕就被人猛的一拽,身子被人直接沦了个半圆,注意到白以沫的眼神,猛然意识到什么,整个脑袋嗡嗡直响。 第35章 放弃 才意识到白以沫虽然对他虎视眈眈,心里拼命宽慰自己,反正白以沫那么久碰都没碰过他,怎么可能会突然那么做,肯定是自己想多了,而且就算白以沫此刻再暴躁也似乎做不出什么更过分的事情了吧。 “不是警告过你了吗?不要在别人面前穿的那么随便。”白以沫修长的身子像阴影一样整个罩在安羽尚的头顶,面瘫脸不用做什么表情杵那就有一副盛气凌人咄咄逼人的气势。 “随便的人是你。”安羽尚憋红着张脸,说完用牙齿咬了咬下嘴唇,把头撇向一边,不敢和白以沫对视。 “好啊,那我就让你看看我有多随便。”白以沫猛的把安羽尚往沙发上一甩,安羽尚被甩的一屁股跌坐在沙发上,下意识的伸手向前格挡。白以沫从上到下瞟了眼安羽尚,葱白似的两条腿有些发抖。 “你想对我做什么?”安羽尚故作镇定,试探性的问道,他心里的不安从五脏六腑聚集起来,因为白以沫完全是一个说的出做的到的人。 “我是个有正常性/欲的男人,经不起你这一二再的挑衅。”白以沫俯身上去,双手撑在安羽尚身体两侧,轻轻斜了一眼安羽尚的香肩,身体因为过于瘦削而露出漂亮的双锁骨。 “我……”安羽尚被白以沫的眼神弄的越发慌张,整个身子一缩,往沙发里蜷缩。 “怎么?害怕了?你不是用尽一切办法要和我在一起吗?不是爱我爱的发疯吗?每天穿的那么露骨在我面前晃来晃去,不就是想让我对你做这样的事吗?见到我就摆出一副哭丧出殡的脸,不就是抱怨我没有给你应有的性福吗?还是说要我把刚才的男人也叫回来一起?还是……” “啪”一个巴掌落在白以沫的脸上,身下的安羽尚不知道什么时候摆脱他的钳制,抽手就甩了他一个大嘴巴子,虽然安羽尚平日里唯唯诺诺,弱不禁风,但这一记却打的着实用力,掷地有声。 “我没有你想象的那么肮脏,更不会这么轻贱我自己。”安羽尚红着眼眶,努力把眼泪憋回眼眶的表情,让白以沫突然意识到自己有多人渣,想要伸手拭去他眼角溢出来的泪水,却终因为不知所措而做罢。有些懊恼自己为何要故意激哭他。对人对事一贯冷血的他,竟然有那么一点心疼和自责。 “我只是纯粹的精神上的那种喜欢,并没有想要有别的什么意思。”安羽尚也没想到自己会突然敢打白以沫,只知道回过神来时,那大嘴巴子已经糊在白以沫的脸上,手也因过于用力而发热发疼,有些心虚的解释道。 “纯粹?还不是看脸,当初第一眼看到我就是那副花痴的表情,你敢说你看上的不是我的外表而是内在?你所谓的喜欢,还不是带着有色眼镜的肤浅?还是说你是抖m体质喜欢被我毒舌虐待和调/教?” “我承认我错了可以吗?我承认是我当初瞎了眼可以吗?是那天阳光太过明媚让我恍惚的闪到了眼,是四年的想象把你粉饰的过分美好,是我太过执拗以为只要努力就可以得到回应,是我以为童话里的故事真的存在于现实,是我太傻太天真即使遍体鳞伤还骗自己说有可能的有希望的。以前我是没有体验过,才会不知道我们在一起是互相折磨,我现在放弃好不好。”安羽尚再也憋不住心里的委屈,紧绷的那根弦终于被彻底崩断,情绪崩塌。 “不好。”白以沫在听到安羽尚嘴里那句“我现在放弃好不好”心里莫名的一慌,脑子懵懵的再听不到别的什么声音。他抬起安羽尚的一只脚搁在沙发上,倾身上去。 他看到他的表情,痛苦的,绝望的,愤怒的,泪流满的。好想把那时的画面通通都揉碎。 ―――― “你可不可以不要放弃我。”白以沫躺在床上,哭地像个小孩。时至今日,回忆起来的时候,他才想起当时自己心里真正想说的。 ―――― 跑出别墅,倪相濡的心啊肝啊胆啊什么的才算归位。 明明是他要向白以沫复仇,每次落荒而逃的却总是他?说好的猫捉老鼠的游戏,为何到现在为止他自己反倒更像老鼠? “嘀”一声破空之响,猛的打断他的思路,随即一辆奔驰g55amg越野车从他身边飞驰而过,倪相濡被惊的往边上一闪,皱着眉回头瞪了眼那车,想着在这种一点五线城市主城区里开这种越野车的人肯定是出门没吃药。却见那车猛的在白以沫家门口停了下来。仔细看车牌号不是浙a牌照的,而是藏g。 “这么有钱,就不能坐个飞机吗?”倪相濡刚小声吐槽完,就见副驾驶门开了,露出高跟鞋的一角,紧接着就看到一个把自己裹成粽子的女人,四处张望了下之后就拐进白以沫的家里。 倪相濡隔得太远看不清,只是奇怪以白以沫这种不爱和女人打交道的性子,怎么会容许女人来他家里。难道说过去的白以沫的那些所作所为都只是针对安素素而已。 “白以沫你就那么讨厌我吗?我究竟是做了什么让你对我如此的恨之入股。”倪相濡突然意识到自己好像忽略了某些东西,那就是为什么。努力回忆自己过去究竟对白以沫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答案是未果的,甚至连在一起这件事也是白以沫开的口,最后呈现的效果却是他不择手段的得到了白以沫。难道痴心妄想的爱着一个人对那个人来说也是一种伤害? 从西湖一路不知不觉的走到灵隐,对于庙里诸神佛金身倪相濡有一种天然的恐惧感,总觉得他们是阴森的居高临下注视着自己的。那些人为物化的信仰终究抵不过焚香祈祷的虔诚,和黄墙上印着的一个平心静气的“佛”字。 第36章 三生 一路漫无目的的向前,直至路过三生石旁,还是会想要停留。倪相濡他可以不信神,不信鬼,却不敢不信轮回,不信报应,白以沫就是他的报应。他上辈子一定是偷了白以沫家的老母鸡,这一世才会被他弄得鸡飞狗跳,不得安宁。甚至好不容易从头活一遍,却还是被圈在对白以沫复仇的执念里。 沿着梅林北路一路向前可以看到杭州图书馆佛学分馆,他喜欢图书馆二楼一侧的老式的玻璃窗户,窗户外面是枝叶开始凋零的梧桐树。拿一沓书,坐在靠窗的位置,阳光从树叶缝里斜斜的漏进来,把头埋在书里,闻着书墨气味沉沉的睡着。 就是这样睡意昏沉的午后,突然和过去相逢,分不清到底是梦里回到了过去,还是自己正被一个噩梦魇住了。醒来已经是图书馆闭馆赶人的时候了,踉踉跄跄的来到厕所洗了把冷水脸,盯着镜子里的自己看了半天,才发现还是那张脸,不得不重新接受自己重生了这样玄幻的设定。 只是一旦接受了这么玄幻的设定,倪相濡就特别想吐槽,自己和过去看的书上看到的不一样,书上写的别人重生都是回到过去自己的某一个时间点重头来一遍,然后可以凭借自己超强的记忆力和对未来的已知能力而对所有的事都了如指掌,规避掉自己所有可能面临的危险,顺带打脸小三,虐个渣攻,买个彩票,炒个小股,迎娶真爱走上人生巅峰。那种苏爽的设定全都和他没有半毛钱的关系,别人都是重生在一个接近满级,开满金手指外挂的号上开始练,而他似乎是重生在一个一级的小号里开始刷副本。获得更多的线索和资源升级来获得打boss的资格和与之匹敌的能力。醒来后他甚至不敢跟任何人言说这件事,因为连倪相濡自己都不信,多少次醒来都以为自己是在梦里。 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捎带着几分奶气的长相,白净的皮肤只有颚骨下面冒出一颗痘痘,眉目里有着江南男孩子特有的秀气和稚气,却也少了北方男子的棱角分明。漂亮的双眼皮和长睫毛,头发已经长的盖过耳朵,眼角还有一颗适合少女的泪痣,如若不是那两道略显英气的眉毛,稍稍扶正了整张脸的画风,那长相也是引的多少直男竞折弯了腰的。 “你到底是谁?”倪相濡不禁对着镜子自言自语。 “是变态,死变态。”一个尖锐的女高音从倪相濡的背后响起,一回头就看到身后那个中年大妈眼里立着的方正胖头鱼简体加粗大写的“凑流氓”三字。和她蠢蠢欲动的中指上竖着的一个正写的“滚”字。 倪相濡拍了拍脑门才反应过来自己是进了女厕,一个踉跄忙不迭的往外跑,背后是又升了一个调的杭州话:“倪个牙儿,捏鸡轻轻,伽个套龙伐灵清……” 生活是鸡飞狗跳五味杂陈才被称之为生活的。倪相濡猛然发现回忆里的前尘往事终究只是过去在他心里投下的倒影或者阴影,脚踏实地站在地面上的永远是活在当下的那个他自己,无论此刻他活成了什么模样,变态或者猥琐。 裤兜里的手机震动,五毛发来一条短信。 ----- “哎小老板你要吃个梨不,我给你削一个呗,告诉你我刀工可好了。” “嗨,完了,咋就不说话呢,别是把脑袋给撞折了吧,哎呦坏了还真是。哎小老板我跟你说别急,我等下再领你去照个那个什么x光来着,那玩意老厉害了,什么毛病都能给咱照出来。”四五六拿着一张古亦晨手臂骨折拍的片子,在那边比划来比划去。 “啊呀完了,这片子上还真有地方好像是折了的,碎的老厉害了。”四五六突然对着古亦晨手部骨折的x光的片子担心起古亦晨的脑子来。“哎小老板的脑袋怎么长的那么奇怪呢,是给撞瘪了吗?搁外头看不出来呀。” “哎小老板你脑袋撞坏了,银/行/卡密码还记得不,我这全身家当都交代出去了,连那塞墙缝里的钱我都给扣出来了,就只凑到给你入院的钱,光床位费就好几百块钱一天呢?再不交就得被撵走廊上去了,可愁死我了。”四五六摸摸脑门,盯着那个躺在床上一言不发的古亦晨,望眼欲穿。 “嗨,小老板你说你,车技那么好,怎么突然就往施工的防护栏上撞呢?这好好一人,折了好几处。还有那车艾玛我去,凹了那么大一窟窿。”四五六像无头苍蝇似的,“嗡嗡”的在古亦晨的身边转悠不停。也不管古亦晨听不听,一个人在那碎碎念。 “唉,对了小老板,那车我也没办法给你修,有人说那车都报废了,给当废铁收走,出价一千呢!你看中不?” “别动我儿子!”一直不想搭理四五六念经的古亦晨,一听跟了自己好几年的爱车要被他一千块卖了,立马“垂死病中惊坐起”。 “儿子?啥?小老板你还有儿子啊,看不出来啊,那小小老板在哪呀?对了这样不能管你叫小老板了,要叫你大老板,管小小老板叫小老板。” 古亦晨:“……” “不行,得联系到小老板娘呀,小老板你记得你还有个儿子,那电话号码还记得不?” “......咳,我说的是我的车。”古亦晨被四五六那耿直又一本正经的模样气的直咯血。 “小老板,关键人没事就好,还管什么车子啊。对了小老板你都没吃什么东西,我给你下去买点,跟我说说你要吃啥?”四五六从怀里掏出一张皱巴巴的十元,捋了捋平信誓旦旦的说道,好像此刻他要下去买的是满汉全席。 第37章 村子 古亦晨看着四五六手上捏着的钱眸色一暗,以手掩目,有些看不下去,从兜里掏出一张信用卡,又在病床边上的柜子里摸出笔和纸,手写了个号码:“这是银/行卡和密码,我不想吃的太差。” “小老板,楼下铺子没有这个刷卡的那啥‘破司机’来着。用不着这个,而且我也用不来这个。” “用不来你也拿着,不是要交医院的费用吗?吃的你看着买吧,我没那么快饿死。” “小老板,你就不怕我拿着这卡一去不回吗?”四五六眼眶有点泛红,有生以来还没有人会那么信任过他。 “怕。”古亦晨抬头瞟了眼四五六,说的很认真。随即又低下了头喃喃自语道:“这样我就又是一个人了” 古亦晨把头撇向窗外,装作毫不在意的样子,在听到四五六的脚步声彻底远去时,脸上的表情才松懈下来。这是他在奶奶和安羽奕死后,第一次流露出这样的表情。他并没有感受过过多的温情,就被村子抛弃,独自一人踏上未卜的前程,面对叵测的命运,长久以来对人对事都格外的小心翼翼。 村子里的人说他真是个丧门星,村子里的人说他就是只白眼狼,村子里的人还对他说:“走吧,你该去外面的世界看看,你性子野,或许那里更适合你。”一村的人凑了一张车票,塞给他一个子虚乌有的远房舅舅的地址,把当年那个十三岁的孩子打发上火车,从此他和村子之间的情分被彻底拾掇无遗,转身,成为一个没有家乡的人。古亦晨握紧拳头,不许自己向任何人低头,却扛不住突如其来的温柔,像是喝了他那锅熬了十六年的苦稠中药后终于吃到了一颗糖,虽杯水车薪化不去记忆里的苦,却有留在舌尖的一抹甜。 佛说他不该对这个世界如此记恨,可是他凭什么对这个偷走他父母亲人的世界宽容,他凭什么不记恨,不撒泼,不暴戾。他不是不会爱,爱在他心里泛滥成灾,只要一个细微的牵引力就能决堤,他只是遇到了一个无法交付真心的世界,只能把安全感握在自己手心。 隔壁床铺一个大爷正被值班的护士询问状况,量血压和脉搏,在小本子上记录了下,马上又推车向他走来,冲着古亦晨笑,露出两颗小虎牙。古亦晨配合的伸出另一只没手伤的手臂。护士没有立刻给他测量,而是歪着头盯着古亦晨的头部纱布。 “现在脑袋还昏不昏啊?” “......”古亦晨摇摇头。 “哦,我看你情绪不是太好,我怕因为头部受到撞击而引发一些抑郁症或者什么精神障碍。嗯,这个点滴已经挂了几瓶了?”护士抬眼看了看点滴瓶。 “第二瓶。” “哦,来给你量个血压。”护士小姐顺手把刚揣手上的的小红本子放在古亦晨的床铺上,打开血压测量仪,裹在倪相濡的手臂上。 “嗨,你个保洁小妹又偷穿让你洗的护士装,我说怎么找半天找你不到,又在这边胡乱给人看病,上次乱给病人打胰岛素,害的病人血糖过低差点急救的事你给忘了?”一个穿着白大褂,身材修长,戴着无框眼镜,长的无比禁欲系的医生,手捧文件夹斜斜的倚在门口朝着那护士吼道。 “没……没忘。”那医生每说一句,刚那个护士身子就跟着哆嗦一下。 “走廊的地拖了吗?” “拖……拖了。”那个假护士低着头,心虚的用嘴巴咬咬大拇指上的指甲。 “我要你清洗的工具都清洗了吗?” “这好像不是我工作范围内的事啊。”假护士小声嘀咕,又偷偷微微抬头试探性的瞟了眼医生脸上的表情,马上改口道:“洗……洗了。” “很好,我办公室的水打翻了你去打扫下。” “这个……你……我……”没等她组织出一段完整的话来反驳,就被人整个从地上拎了起来。 “走吧,小结巴。”也不知道是不是幻听,那语调竟然让人觉得有些暧昧的意味。 古亦晨被莫名其妙的秀了一脸,索性对他这个全是阴影的内心已经占不了什么阴影面积。自己解下手臂上的血压测量仪,瞟了眼刚才那个假冒的护士放在他床铺上没来得及拿走的笔记本。 百无聊赖的拿了起来,字写的有点放浪形骸,但是也还是能够分辨得出写的大概是什么内容,比起医生在病历本上写的狂草好认得多。 每页的标题都写着一个人名,然后记录着他的病症,情绪变化,甚至还有些专业名词,不能说很专业,但看得出用心和认真。至少从一个保洁小妹的角度来讲是用了功的。 古亦晨本来只是无聊随手翻一下,却在翻到其中一页的时候愣了神。 门外传来脚步声,古亦晨本能的应激反应是把那一页撕下来,放进病号服上医口袋,把笔记本放回原位。 四五六贼眉鼠眼探头探脑的从门口探出一个脑袋来,在确认没有走错病房,立马扬起笑容,邀功是的高举手里的外卖,喜滋滋的向古亦晨走去。 “这里病房咋都一样呢?那么多房间可让我一顿好找啊!” 古亦晨:“……” “对了,小老板楼下东西可贵了,我的钱就够买一屉小笼包,但个太小我心想不够你吃啊,就都给买了包子,那包子也可贵了要一块五一个,就给买六个大包子” 古亦晨:“……” “来,小老板别客气,吃!” “……这本子是刚一个保洁小妹留下的,你帮我去找找她,个子小小的,扎个双马尾,笑起来有两小酒窝的,找到了就把这本子还给她,她刚不小心落在我这的。”古亦晨朝四五六扬了扬手里的笔记本,顺便把这神烦犬投胎的话唠支开。 “好嘞,得令。”四五六绽开他那副天生的奴相,欢快的接过本子。 支开四五六,古亦晨才从上衣口袋掏出那张撕下来的纸。 纸上赫然写着安羽尚的名字。 第38章 症结 纸上赫然写着安羽尚的名字。 当然这世上同名同姓的概率很大,毕竟上面只有一个名字,没有别的确切信息。虽然想着可能只是巧合,却还是忍不住仔细看那一页上写的内容。对于安羽尚的病症结论处打着很多个问号,分离性转换障碍?表演型人格?歇斯底里? 内容扬扬洒洒写了很多,简而言之大概内容是有些神经质,一会儿哭一会儿笑,一会儿坐着一言不发,一会儿赤着脚跳来跳去,行为偏幼稚,来了两天就转院去杭州第七人民医院了,送来的那天晚上打雷,吓的缩在角落发抖。 看到怕打雷那里,古亦晨的心里不禁又“咯噔”了一下,事情似乎开始有了一些头绪。 ----- 走在路上,没有路人目光如炬盯的你无处遁形。也没有狗仔队藏在暗处的长/枪短炮,把你围追堵截的无路可走。对于一贯逆来顺受的倪相濡来说,其实还不赖。只是现在他变成了手持长/枪短炮,对娱乐圈的事见缝插针的人。 我们以为我们终会长成自己梦想中的模样,最后却终长成自己过去嗤之以鼻的模样。 倪相濡摆弄着工作室里单泽名的单反,镜头的快门闪烁之间,有人一跃成名,有人一碎成渣,把所有的故事都放大来演。工作室里另外两个人,一个在电脑桌前猛敲键盘,一个坐在一侧的沙发上擦拭着他的镜头,倒显得倪相濡格外的无所事事。 过去他以为的狗仔就是各种跟踪踩点死守,一直奔波在路上,不放过一丝一毫的讯息。现在倒好,看起来更像个悠闲的副业,但是捕风网的狗仔们还是能捕捉到很多劲爆的消息,得益于捕风网的运作模式里无处不在的线人,这些线人绝大多数的时候都是在各自正常生活中的,但在得到一些讯息时会第一时间把消息卖给捕风的狗仔,获得价格不菲的佣金。 所以捕风网的记者或者说狗仔基本都不太主动出击的,除了此刻还在狂敲键盘的五毛,喜欢自己猎食。而单泽名则刚好和五毛相反,好像他的本职就是摄影师。 “昨天让你登那个号登了吗?”五毛突然停下来,抬眼看了眼倪相濡。 “嗯,石佳蕊很快就信我是她的死忠粉了。”毕竟是他大学学长的女朋友,石佳蕊的喜好倪相濡多少是知道一点的,不过是投其所好罢了。加之在那种情况下,石佳蕊为了赢得粉丝们的支持,比平常更惜羽也更容易攻略。 “没发现你狗腿的本领还挺强,看来我的战线可以缩短很多了,差不多可以和她摊牌你是其中一个帮她代笔的人了。以套话为主,她如果出封口费也不要拒绝。”五毛夸人的方式永远比被骂还让人堵的慌,还不给人接话的余地。 由于之前粉丝的地图炮和猜测的误伤,几家粉丝开始在帖子里互掐,从帖子一路掐到微博。这种做法无疑让战况升级,变成混战。有时候粉丝的力量比狗仔还可怕,更多石佳蕊的黑料被爆出,不仅是代笔还抄袭,还有以前在节目里低情商的话语也被人找出来,截图挂微博抡起来。被陆续贴上抄袭,装,作的标签,更有甚者指出石佳蕊是没有什么拿得出作品的外围女。 而部分粉丝更是刷着一些毁三观的言论,譬如:“抄你是看得起你”“人红是非多”“想靠着我们家女神的名气炒作自己没名气的书呗”“我们家女神写就能红,你们说的那谁听都没听过,自己没本事还怪别人抄。”这一把火把一些原本因为维权困难而本想息事宁人原作者们也烧了起来,写手圈开始打出“保护原创,抵制抄袭”的口号,并得到广泛的响应。事态也发展到足够石佳蕊和她背后的公关团队忙的焦头烂额,疲于应付的状态。 五毛深谙穷寇莫追的道理,迟疑了一下,纠正道:“算了,以要到封口费为主吧。”由于一边倒的势头来的太猛,五毛原本设定的更加跌宕起伏的剧本还没来得及上演,放弃了本来要倪相濡打入石佳蕊阵营内部装最后的猪队友的想法,准备简单的收个尾。 在帖子里贴出之前套来的和别的代笔的写手的聊天记录,和之前提前透露内容给他的人所发送那个章节给她的时间,和石佳蕊正式发表的时间标记出来做对比。 而捕风网作为最先披露这件事的媒体,原本那篇无人问津的新闻稿也得到前所未有的访问量。别的媒体也开始后悔最初关注到那个帖子时没有预料到能掀起这样的风浪,觉得没有报道的价值而错过报道的最佳时机,拍着大腿后悔。 看着石佳蕊再没有之前的理直气壮,开始做亡羊补牢的公关,倪相濡不禁感叹腹黑之人的可怕之处,却也是他该学习的复仇的最佳姿势。 五毛在她的笔记本上石佳蕊的名字上打了个叉,箭头直指何楚云。 第39章 神兽 她算是捕风网新晋记者里能力最强,出报道最多的一位,同样也是里面最不服管制的一位,和捕风网那种依靠线人的信息来展开行动的方式不同。五毛有自己的线人群,直接在里面发布所需要人的讯息,在最短时间内搜集到足够多的小道消息。迅速的制定策略步骤,甚至很气人的制定了事件发展的故事梗概,明明是个狗仔记者,却干着导演该干的事。 由于心情大好,五毛破天荒的提议请他们下去吃芋圆牛奶冰,虽然最终付钱的是单泽名。 那是一家开在小区拐角的店面,成半圆弧状的店面,中间扇形分割了小食站和甜品站。以一扇珠帘的圆拱门为界,用来隔断的墙面上也是镂空了个大圆,上面挂着串贝壳做的风铃,行成了隔而未断之感。 隔着镂空的圆望过去,斜对角坐着一人,让倪相濡觉得在哪里见过。那人穿着白色连衣裙,外搭一件暗红色开衫线衣,留着*头,带着黑框眼镜。 那种觉得眼熟,但是又想不起在哪见过的感觉,让倪相濡心痒难耐,目光一路盯着女孩,无法挪开视线。女孩应该有重度的整理癖,把所有吃剩的包装纸都叠好,缩到最小才满意。但同时又有些笨拙,走路习惯性的低头,一个猛子扎人怀里,然后脸就涨的通红,结结巴巴的给人鞠躬道歉。不知道为何那一刻,对于那个女孩倪相濡的心里猛的腾起一股保护欲。 女孩看起来还有一点嘴馋,临走出门前,还小心翼翼的抓了一把放在吧台篮子里的免费糖果,塞进自己线衫的小兜里,兜的口袋很小,一把放进去就鼓鼓的。 倪相濡猛的想起来女孩的名字,伊九月。那个在工作室被人呼来喝去,端茶倒水整理档案的小杂役。 吃完懒懒散散的走回工作室,快到门口时就看到门口蹲着个人,看得出等了好一会。那人听到脚步声就猛地抬头,看到来人时脸上绽开一个个大大的笑容,拍着屁股从地上起来。朝倪相濡他们挥手示意。 柳城?! 明明柳城的脸上绽开的是一个人畜无害的大男孩的笑容,倪相濡脑内下意识闪过的却是白以沫给他看的照片,再联想到五毛腹黑的样子,下意识的觉得这种天真无邪的笑容也可能是一种伪装,看的戏多了,感觉生活也像一场戏,有人演的拙劣被人轰下了台,有人演的忘我,忘记自己是谁。 倪相濡心有芥蒂,五毛本就不爱搭理傻大个,剩下单泽名专心的走神着。柳城高举的手尴尬的在空中停留了半秒,尴尬的握拳收了回去,揉了揉眼睛,假装是被风迷住了眼睛。 “那个……我是……” “麻烦让一让,挡到我开门。”五毛有些不耐烦的盯了柳城一眼,管自己掏钥匙开门。 “抱歉,我是……” “不需要,谢谢。”单泽名紧随其后,双手插着裤口袋进去了。 倪相濡正想假装没看到,就听到柳城喊道:“啊儒。” “嗯。”倪相濡避无可避,只得应声道。 “杵外面干什么,不用工作哦?”五毛又从室内折返出来,手里拿着张纸,贴到门上,上面写着:不需要保险,不需要办卡,推销止步。 “还有我说,现在各行各业用人也真是不挑啊,我是……,我是……,老母鸡生蛋呢?!你个小结巴也来做推销,半天打不出一个屁来,说话听的我肾疼。能劳烦先回去练练嘴皮子能说出一句完整的话再来吗?” “我是来上班的。” “……”五毛的表情瞬间像被苍蝇噎到嗓子眼了,“好,所以你一定要穿得那么像推销保险或者□□的吗?还是你觉得你应聘的是播音主持?” 柳城尴尬的咂咂嘴,低头看了眼自己的穿着,一身并不合身的西服,白衬衫太紧身,西服又太大,裤子因为他的海拔又显得有些短。显然不是量身定做的,只是匆忙之下买了一套,平常穿惯嘻哈休闲打扮的他,走路还喜欢佝偻着个背,穿西装完全是一副画虎不成反类犬的模样。 而对于倪相濡来说,穿着显然不是他现在在意的点,而是柳城这完全是空降啊,加之之前那张他和伍溜一起的照片,总觉得柳城是故意来到他身边的,至于柳城在谋划着什么倪相濡就无从得知了。 “都说了是工作了,还不进来。”五毛俨然一副占山为王的姿态。 “还有这个你看一下。”五毛从打印机里拿出一份文件递给倪相濡。 倪相濡接过五毛手上的招聘启事,顶部是一个简单的花瓣的话剧社logo,下面是行书写的和风二字。 “和风话剧社招聘?”倪相濡继续一头雾水的看下去,一大段的自吹自擂之后写着招聘编剧和场务。倪相濡望眼欲穿的盯着招聘启事,生怕自己看漏了什么重要信息,只是怎么看都是一份简单的招聘啊。 “团长何楚云,你是想我......” “去应聘。” “......”倪相濡此刻的心情无疑是崩溃的,说好的记者说好的狗仔呢?谁告诉我狗仔为什么还需要有卧底的职业素养。 ------- “小老板,哎不行的这不能拆啊。” 古亦晨没有理会四五六在边上的喋喋不休,自己用手拆掉额头的纱布。从病床上下来,径自朝外面走去。 “小老板你干嘛去呢?” “我要出院。” “伤筋动骨一百天那小老板,还有脑袋也没有确定有没有脑震荡后遗症之类的呢?不行我不走。” “走不走,1,2,3。”古亦晨回过头瞪着四五六,然后转头头也不回的往外走去。 “走走走,走就走嘛。”四五六马上麻溜的跟了上去。 “小老板,你手都这样了等下怎么开车啊” “打车。” “哎,那小老板你这么着急是要去哪啊?” “......”古亦晨:我是脑抽了么才会带上这只神兽,给我哪热哪呆着去啊。 第40章 , 枝头聒噪的蝉虫,还没有将一整个带着橘子汽水味道的夏天吃尽,空气里氤氲着一层热汽。 小男孩踢踏着一双不太称脚的鞋,“嗒嗒嗒”的一路小跑过田梗,由远及近,跑进中学校舍边上的一家小卖部。 用袖子抹了把鼻涕,掏出手心里攥了一路的五毛钱硬币,踮起脚尖,敲了敲没过他头顶的玻璃柜子。 “买东西。”小男孩努力张了张嘴发声,声音终究因为害羞而呜咽在嗓子眼。 小卖部的老头,抬起埋在报纸间的头,瞟了眼柜台,见没人又举起报纸看了起来。男孩急忙又敲了几下,双手抓着柜子,脚踩在柜沿,努力把脑袋探出柜面。老头推了推鼻梁上架着的老花镜,看了眼那个探出来的小脑袋,收起报纸露出一抹和蔼的笑容。 “小啊奕是要买什么呀?” “嗯......”安羽奕把手里攥着的五毛硬币,放在柜台上,又使劲往里推了推,才小心翼翼的从柜子沿下去。 五岁的安羽奕对于钱币没有太大的概念,对于他来说比一毛大的都是大钞,毕竟奶奶平日里能给到的零花钱并不多,有时候在中学的操场上捡到一毛钱就会喜出望外高兴老半天。所以他喜欢低头走路,一来是因为过于腼腆,二来是因为更容易撞见幸运。当然事实证明,低头走路更容易撞见的是意外。 小安羽奕在柜子前看了很久,天秤座浑然天成的选择困难症真的是毁天灭地,撕磨掉人所有的耐心,直至天地为之变色。 磨蹭了很久,终于选了冰柜里的一袋橘子味的汽水,把找回来的三毛钱放进围兜的小口袋里。出了小卖部没多久,天空就“轰的”一声闷响,吓的他原地打了个哆嗦。明明没有被雷击中,人却僵在路上迈不开步子。 夏天的雷阵雨总是来势汹汹,让人措不及防,很快斗大的雨点伴随着闷雷扑面而来。僵在路上的安羽奕吓的红了眼眶又哭不出声响,急得六神无主的时候,感觉有人跑向他,拽着他的手腕,把他拉到一颗大树底下。 树很大,枝叶也很繁盛,只是对于抵挡夏天劈头盖脸的瓢泼大雨来说,并没有什么卵用。但是在那么个雷雨天里,有这么一个人握着你的手,就会心安很多,虽然可以明显感觉到他也在瑟瑟发抖。 那场雨淋湿了他们的前胸和后背,却在胸口开出一朵花来,温柔了记忆。 ...... “啊奕!”古亦晨从睡梦中惊醒过来,满头大汗。巴士上的卧铺地方很小,稍一个动作,脑袋就撞到上铺,闹出很大的动静。索性上铺的四五六睡得很死,鼾声很大。掏出手机看了眼时间凌晨两点十分,只是那铿锵有力的鼾声震的他翻来覆去睡不着。 其实古亦晨也知道,让他翻来覆去睡不着的并不是四五六的鼾声,而是“近乡情更怯”的胆怯与不安。 记忆里那座想要老死不相往来的村庄,却给了他一种“丑媳妇见公婆”时的紧张。 折腾到近四点,才在忐忑不安里沉沉的睡去...... “哥,哎哥醒醒,到站咧,醒醒啊哥。”古亦晨在一片名为困的混沌中被一阵久违的乡音摇醒。醒来的时候,巴士已经停在路边,车上除了一张凑在他眼前的陌生的大脸,和上铺那阵让他后悔带出来的拖油瓶的鼾声外,再无别人。 古亦晨挥手示意眼前的人让一下,他要起来。从卧铺上起来,看着上铺酣睡如泥的四五六,气不打一处来。一个高抬腿砸下去,脚后跟正中四五六的腰腹。 随着“嗷”的一声杀猪似的惨叫,四五六捂着小腹从睡梦中吐血惊醒,同时古亦晨的小腿肚子也搁在木板上生疼,只是解恨了,那点疼痛也是可以忍耐的。 四五六结束嚎叫,彻底清醒过来后就一脸怨妇相的盯着古亦晨。“小老板你心情真好,一大早上的就起来练劈叉,考不考虑加入中国女子体操队啊,你看那么小的地方,还能做那么高难度的动作。” “你还起不起来了?”古亦晨瞪着四五六,四五六立马一个激灵结束刚才的碎碎念,做了一个咬紧嘴唇闭嘴的动作,只是没有忍过三秒钟又开始自行解开嘴上的封印。 “哎呦喂小老板你这眼神瞪谁谁怀孕的,别瞪我了,怪吓人的。” “闭嘴。” “别呀,小老板,不说话这一路得多闷啊?” “......”古亦晨满脸的黑线,心想肯定是之前撞车把脑子给撞坏了才会带上这么个包袱上路。 “哥,哥,回乡呢?”古亦晨的身后又追过来一串刚才摇醒他的乡音。 古亦晨:“......” “哥,你怎么也那么早回乡呢?” 古亦晨:“......” “哥,我是因为在外面混不下去了,才提早回来的,嘿嘿。和我一块出去的,都混的越来越好了,就我跟个傻狍子似的没长进,打着赤条就回来了。说出来挺让人臊的慌的,不过感觉我这脑子,还是乡里适合我。哥,你也是和我一样混不下去才回来的吗?” 古亦晨:“......”谁是你哥! “哥,回来的好,这里空气闻着都是香的。” “......”古亦晨只觉得肺在冒烟,额头的那团黑线已经压得他脖子生疼。心想他这出门带了一位祖宗,路上还能再遇到一位祖宗,也是赶趟似的逼他去买□□啊。 “就说这地方环境真好,看这山清水秀的。”四五六非常自来熟的搭上话去,两个祖宗很快就凑到一块叨唠起来。 “就是,叔真有眼光。” “谁谁谁是你叔啊?我才三十出头一点,他是你哥,我怎么就成了你叔了呢?什么眼神啊。” “不好意思啊叔,我就是看您,看您长得比较老成。” “叔,还叔,找削么呢?仔细看看,叔这脸明明是标准的娃娃脸啊,长得和我八岁时候一模一样。” “那是因为你长得太着急,八岁就长着张四五十岁老大爷的脸。”古亦晨忍不住幽幽的补上一句。 “小老板你怎么也这样啊,我明明和你长得差不多啊,看看,看看,是不是差不多的。” “你从小到大是没照过镜子吧。” 古亦晨说着突然停下脚步,走向路边卖杂物的小摊,挑了一顶黑色的鸭舌帽。 “多少钱?” “十八。” 古亦晨付了钱,把帽子戴在头上,走了几步,又把帽沿往下压了压。 城南村一侧靠山,依附着地势慵懒的斜倚在山脚上,一侧又临河,进出村子都只有一条路。村子人口不多,特别是年轻人多出去外地打工,老人又不爱出门,来回的公交一天只有一趟。 古亦晨坐在候车室的靠椅上,鸭舌帽盖过他大半张脸。关于村子的近况都源自于身边那个牛皮糖似的自己黏上来的小伙,麻皮。 毕竟古亦晨只有十六年前出过那么一次村子,还是被村里人撵出来的。进村的路早就忘了,村子也肯定不会是他记忆里那个模样了。 “哥,我都跟你讲那么多了,你也跟我讲讲你的吧。”麻皮很快耐不住性子,自己的故事已经正着反着都说叨了一遍,嘴巴又开始按捺不住。 古亦晨自然不愿轻易对别人提起他的过去,记忆里能够拿来惦念的人和事物本就不多,更何况是值得讲,值得念念不忘的。 如果不是那天无意间在大街上撞见安羽尚被一群人簇拥着走过,看到似曾相识的低头走路习惯,让他心生疑惑,如果不是那铺天盖地的关于安羽尚死亡的报道,和关于他死亡的疑点,古亦晨也许至死都不会再回到村子。 明明记忆早就模糊不清,明明连模样长相都糊的像层雾,可是他从身边走过,记忆就在刹那间复苏了起来,好像拼图里最至关重要的那一块突然从床底下翻了出来,阻塞的记忆突然间被打通了任督二脉,却也因此又在古亦晨的心上结上了千千结。 记忆里那个死了将近十九年的人,怎么会突然出现在大街上? “哥想什么呢?进村的巴士到站了,赶快赶快。” “麻皮,你自己先管好自己那么大的行李,我们小老板那两条大长腿'哗哗'的就跟上来了,看你这小短腿三步都够不上我们小老板一步。”四五六还记得被喊叔那一箭之仇,逮着机会就不忘插刀回去。 麻皮被命中要害,刚想反驳,边上古亦晨一踏步跨过去,自己确实要小跑两步才能跟上,瞬间整个麻生都不好了。 进村的路只修了最开始的那一段,没开多久就是蜿蜒曲折的泥路,司机又不爱减速转弯,车子一路打漂,本来还想四处看看风景,找寻下记忆里可以一一对应的点,一下子就被颠的心肝肚肺肾都移了位,强忍着上前一把拎开司机自己上去开的冲动,直至车开过这一程。 没有想象中那么天差地别的变化,两边的农田被挖成一个个虾塘,只有少数还种着粮食。房子好些也都还是早年间的砖瓦房,是古亦晨近十年来都没再看到过的房子。 车子驶到一个圆坛边上就停了下来。圆坛中间是颗三人方能合抱的古树,像整个村庄的标识,兀需再人为的添置些标志性建筑。 圆坛的一周都是橘色的木椅,由于常年风吹雨淋和村里熊孩子的捣蛋的乱涂乱画,早就被磨去一层漆。 虽然物换星移十六年,古亦晨却依然记得这棵树,还有那年的那一场雷阵雨。 古亦晨并没有想过要为了谁赴汤蹈火,也并不是安羽奕有多么的让人念念不忘,只不过每次恰巧在他快要忘记的时候,安羽奕又浓墨重彩的在他心上划上那么了一刀。抓不住,又放不下,譬如这一次。 起初的时候,他只是想确认那人到底是安羽尚还是安羽奕,虽然只是那一刹那细微的表情动作,他相信那一霎的直觉,即使全世界的人都告诉他,十九年前活下来的是安羽尚。 花了十几年才接受的安羽奕死亡的消息,因为那一霎那的直觉给了他一种死灰复燃的希望。当他正为这不辨真假的希望而欣喜若狂时,却发现无论结果是安羽尚还是安羽奕,他的身边已多了一个叫白以沫的男人。 虽然古亦晨以为他心里的放不下,只是作为儿时玩伴的情谊。明明吃着千年老陈醋,却还是得逼自己放下。 好不容易放下了,不去听不去看,却还是没能躲过满城纷纷扬扬无孔不入的关于安死亡的报道。 如果说白以沫是安的万劫不复,那安羽奕肯定是古亦晨的泥沼深陷。 抓不住,逃不开。 “哥,去我家坐坐不?”麻皮永远秉持着你不理我没关系,反正我理你啊的热情,愉快的打断古亦晨的思路。 “你自个儿先回去吧,没看见我家小老板在思考人生?” 古亦晨:“……” …… 古城的夜不像城里那般灯火通明,只是稀稀拉拉的亮起三两盏,像夏夜里隐在草丛间的萤火虫。 “小老板,这椅子上是粘了502胶水吗?再坐下去都可以人椅合一了,你看这天都黑了。” 古亦晨抬头望着一侧那片没有灯火的半山腰,终于起身,拎起手边的登山包。 “小老板,我们这是要去哪?” “上山。” “上山?小老板你在这坐老半天就是为了等天黑了摸黑上山?是去挖别人祖坟呢还是盗墓?是南派还是北派哦?” “闭嘴。” “来,小老板让我看看你那两只手指是不是奇长无比。” “滚蛋。” “小老板你的麒麟臂是不是被封印起来了?” “折了。” “小老板,你看这大晚上的山上阴气多重,路又不好走。” “你不是道士么,还怕这些?” “不是,小老板,你这属于扰民。” “......” 过去上山的小路,因为没人再走而被荒草覆没,回家的路需要拨开这雾霭重重的夜和荒草枯藤才能找到。 “小老板,这山头怎么那么多没人住的荒宅啊,怪阴森的。” “废话真多。” “小老板,我刚用手电筒照了照,你看那家,连门和窗都没有,就剩几个四四方方的窟窿在那边。小老板你怎么了,怎么不说话呀。哎,小老板你去哪?” 想念像被时间挖空的空冢,心里惦念的那个地方,终于山一程,水一程的到达,才发现只剩些断壁残垣。 而他只是想回家。 “小老板我们来这里干嘛啊?这屋子连门都没有。”四五六拿手电筒朝古亦晨后背照去,古亦晨正对着门口,空荡荡的屋子,没有门,只剩一个石砌的门槛,荒草覆没的断壁残垣,犹如记忆。 四五六又把手电筒往边上照了照,青藤爬满的灰墙,写满了阴森和冷寂。背后细微的一阵冷风就足以令人心悸震颤。四五六一个哆嗦忙往古亦晨身边跑去。 “我说小老板,您这是过来体验生活呢还是来探险啊?”四五六看着古亦晨打着手电在屋内翻来翻去,也不顾那厚厚的蜘蛛网,四五六跟在后面,被抖落下来厚厚一层灰,呛的直咳嗽。 “啊呸,这都多少年没人来过了。”四五六蹲在地上抹脸上的灰。“我说小老板,小……” 四五六直起身子抬眼望向四周,古亦晨早就不在原处,只听着“咯吱,咯吱”的声响,从一侧传来。再这样的夜里,任何声响都会捎带些许诡异,让人不免有些杯弓蛇影。 四五六拿起手电往声音的方向照了照,木制的楼梯上纷纷扬扬的扬下一层灰,像一场后知后觉的雪,冰冻了时光,而现在被人掀开抖落,带着大兵压境的寒冷,却又折射了某一处的光亮。 拾级而上,一级一级,古亦晨在向他的童年走去,向那个还不用他孤军奋斗的他自己走去。可以低头,可以服软,可以握紧别人的手,而不是一个人拳头紧握。有人觉得苦难是不敢回忆,不能回忆的,其实在你过的不好的时候,幸福才是不敢回忆的。 二楼的光线比一楼的还要不好,只有窗框里透进来的几束月光,屋内透着一股浓浓的木头霉腐的气息,屋子俨然是撞危楼,每一步都像是会被踩出一个大窟窿是的。屋子空空荡荡的,只剩一张快要散架的床,和一些杂物纸板箱。 古亦晨搬开这些箱子,翻找起来,那些小时候自己塞床底下的作业本和试卷都被收在箱子里。最底下是个掉漆生锈的红铁皮盒子,古亦晨双手握着盒子,长吁了口气,也不管那床板结不结实,上面有多少的蜘蛛网和灰,直挺挺的躺了上去。 “小老板,这大半夜的是准备住这里吗?别啊,住桥洞也比住这里好啊!”四五六终究还是屁颠屁颠的跟上了楼,看古亦晨躺在床上就开始急眼了,只是他家小老板愣是没听见是的躺在床上一动不动。 见古亦晨一声不吭,四五六马上就选择放弃,挨着古亦晨就躺了下去。 “卧槽,谁让你躺上来的,你给我下去。”古亦晨非常嫌弃的踹了一脚四五六,这床本来就小,这一踹直接把四五六从床上踹了下去。然后又是尘埃漫天。 “哎呦,小老板你怎么那么绝情呢,这不是只有这一个床么,给我腾个地方挤挤呗。”四五六还是不死心的爬上床,索性双手抱住古亦晨,脚夹着古亦晨,猿猴似的死死缠住古亦晨。 “你给我放开。”古亦晨用力的踹开四五六,偏这四五六炼就了一副狗皮膏药的本事,怎么甩都甩不下来,倒是弄得整张床都晃得“咯吱,咯吱”的直响,最终不出意外的轰然崩塌。 大大的扬尘之后,四五六识趣的缩到墙角。古亦晨恶狠狠的瞪了眼四五六,躺在已经坍塌的床板上。 月光沉静如水,闹腾之后,又把一切捋平整,裹挟着所有人的疲惫进入沉沉的梦乡。 古亦晨做了个很长的梦,梦见了台风,洪水,把屋子整个都掀掉,自己兴冲冲的回家,却怎么也找不到原本家的位置,明明记得在那个地方,却什么都不剩了。而后黄纸漫天,安羽奕从对面跑过来,还是过去时的模样,明媚的傻白甜的笑容。过来牵起他的手把他拉到一个小土坡上坐下,然后指着远处一户人家说到:“啊晨你看那户人家在出殡,想不想去看看呀。” “不是太......”古亦晨话还没说完,就被安羽奕牵着往山脚下跑。然后在一户人家的门口停下,那门面他再也熟悉不过,熟悉的在梦里也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那些人都穿着白白的麻衣,安羽奕毫无畏惧的牵着古亦晨的手穿梭在人群里,往大堂挤去。大厅的木板上白布盖着一个小小的身躯。古亦晨本能的不想再看,想从里面退出来。 安羽奕却执拗的拽他往走过去,然后掀开白布,冲着古亦晨笑:“你看那不是我。” 古亦晨往白布望去,那是张被水浸泡有些腐烂的辨认不出长相的脸。 “不要。”古亦晨大叫着从梦中醒来,怀里抱着的红铁皮盒子从手上滑出。支起身子,背后和额头全是冷汗。只是梦境真实的让人害怕,古亦晨不知道有多少年没有做过和故乡有关的梦,像白居易《琵琶行》里的那两句:夜深忽梦少年事,梦啼妆泪红阑干。我今因病魂颠倒,惟梦闲人不梦君。 “小老板,你这几天怎么老做恶梦啊。”四五六抱膝坐在古亦晨的斜对面,怕古亦晨还没消气,不敢靠的过近。不出意外的没有被古亦晨搭理。 “小老板那盒子里装的什么啊,看你那宝贝的样。” 古亦晨只幽幽的抬眼白了四五六一眼,没有说话。看着那个红铁皮盒子,迟疑着不敢打开,仿佛盒子里装着什么洪水野兽,不知要鼓起多少勇气才能够抵挡。 憋着一口气用力的掰开,也不知道是因为年久生锈而导致特别难打开,还是其实古亦晨并没有那么大的勇气所以手软。 盒子的外面被氧化的不行,里面却还是好的,最上面是一张合照,照片上是两个手拉着手的男孩,年少时的古亦晨一张吃了酸芒果似的变扭傲娇的脸,而安羽奕一脸傻白甜的憨笑。 那是安羽奕爸妈来接走阿奕的那一天,啊奕兴冲冲的拽着古亦晨合影,老式的放胶卷的柯达相机,安爸爸喊着“靠近一点,对笑一下,很好。” 古亦晨变扭的一动不动,一旁的安羽奕却开心的握住古亦晨的手,又惊讶又变扭又开心,一切也就定格在那一刻。 照片下面是一张泛黄的旧报纸,记录了当时轰动一时的肇兴乡拐卖儿童杀人抛尸案,而当时案件的被害者就是安羽奕。 从一开始在大街上遇到安羽尚的时候,古亦晨就有那么一种直觉,那个人是安羽奕而不是安羽尚,只是一个死在十多年前那起恶性案件里的人,怎么会在十多年后出现在大街上,以他的同卵双胞胎哥哥安羽尚的身份生活着。即使他伪装的很好,但是那些细微的动作习惯和不经意间流露出来的表情是伪装不了的。 只是古亦晨想不明白,安羽奕为何要以安羽尚的身份生活下来,玩十多年的扮演安羽尚的游戏,为什么不能作为安羽奕他自己活下来呢? 古亦晨很想能够和安羽奕对峙,想知道这么多年没有他参与的日子里究竟发生了什么?想问他究竟为什么要掩藏最真实的自己而作为别人活下来?如此温柔的他一定有一个一个温柔的道理。古亦晨责怪自己为何没有早一点确认,明明安羽奕一出现古亦晨就认出了他,明明那时候一切都还有挽回的余地和可能。人为何总要等到木已成舟,一切都无法挽回的时候才来后悔,列举出无数种如果。 只是没有如果。 安羽奕和安羽尚是一对同卵双胞胎,一模一样到父母也认不出来他们,这世上唯一能分辨他们两个的似乎只有他们自己。出生的时候据说两个婴儿是互相掐着脖子出生的,护士们很难一个个的把他们从大人肚子里顺产出来,剖腹的时候切到胎盘造成大出血。孩子出来的时候两个都奄奄一息,而他们的母亲更因为这次的难产而没有看到自己孩子一眼就过世了。 安羽奕和安羽尚被送进重症监护室整整一天,才度过危险期,只是护士们不敢把两个婴儿放一起,放一起就会发现他们互相掐着对方的脖子。所以人都无法理解这么小的婴儿为何会有这样的行为。 安父沉浸于失去妻子的痛苦中,并没有注意到这个细节,后面几天就忙着妻子的葬礼和杂事。因为一想到妻子是因为替他生这对双胞胎兄弟死的,他就无法坦然的面对两个孩子,一见到就会心疼。 交给家里的保姆,自己就投身到工作中去,让自己忙到没有时间去思考,去想念,去悲痛。 只是常常接到保姆的紧急电话,小孩三天两头都送医院急救,安父只以为因为当时难产和本身是双胞胎在肚子里营养不良而导致体弱多病。 直到孩子们三岁能走路说话的时候,保姆终于不堪忍受的打电话报告安父,这两个孩子不能一起带。以前不能走的时候,就常常发现只要放在一起就互相掐的青一块紫一块,只是力气都小还没什么大碍。一次两次之后,保姆只要记得把两个孩子分开放就可以了。 只是到了两个小孩都能自己走的时候,一个转身就能发现两个孩子扭打在一起,每次扭打嘴里都念念有词“你是假的。”“你才是假的。” 甚至有一天发现其中一个差点被另一个推下阳台的护栏,幸好栏杆间隙小卡在那边推不动,不然后果不堪设想。只是小保姆每天都担惊受怕,也更不堪忍受自己没有照顾好两个小少爷的自责。 保姆的辞职才让安父终于意识到了这两个小孩身上的问题——因为彼此太过相像而觉得其中一个是假的自己。 安父终究还是决定把那个差点被推下阳台的安羽奕送去给乡下的父母养。把比较暴戾的安羽尚留在自己身边,毕竟父母是上了年纪的,找个相对安静柔弱点的过去会比较好照料。 孩子的记忆很短,在被分开后一段时间,安羽尚也变得没有那么暴戾,和平常的孩子并没有什么不同,甚至在孩子中间还挺有人气和声望的,在孩子□□岁的时候就成了孩子王,成天有一堆孩子跟着他,听命于他。老师对于安羽尚的评价也都是成绩优秀,善于和人相处。让安父觉得也许是自己过去多心了,孩子并没有沾染上过去的暴戾,而是温顺的像他们的母亲,想着也许过几年就可以把安羽奕也接回自己身边,毕竟父母真的是上了年纪了,不可能一直帮他照顾那个孩子,而且自己有比乡下更优良的教育环境,和更好的生活环境。 而安羽奕也在被爷爷奶奶照顾之后,忘记了婴儿时期的那个和自己互掐的双胞胎兄弟。 肇兴乡民风安静淳朴,爷爷奶奶更是自给自足,用勤俭善良驯养了安羽奕,逐渐养成了温柔的傻白甜性格。只是不知道为何,安羽奕有一份天然的对死亡的恐惧感,一直如影随形。加上奶奶为了哄安羽奕睡觉或者为了骗安羽奕不要出去玩,而总给安羽奕讲一些吓唬小孩子的故事,比如什么老虎外婆啊,打雷会劈吃饭总是不吃完的小孩之类的。 导致安羽奕特别怕黑,不敢走夜路,也怕打雷,一打雷就躲在棉被里捂住耳朵瑟瑟发抖。 安羽奕和古亦晨认识,就在那样一个害怕的走不动路的雷雨天里。 古亦晨从安羽奕的身边跑过,扭头看到站着路边吓得瑟瑟发抖一动不动的安羽奕,跑了几步终究还是折返过去,抓起安羽奕的手。并不那么勇敢的那个小孩,为了给另一个比自己更弱小的孩子安全感,而故作镇定,人在有了要保护的人的时候才会拥有超乎寻常的勇气。 那之后古亦晨和安羽奕就熟识起来,安羽奕觉得古亦晨踏实可靠,而非常喜欢粘着古亦晨,没事就往古亦晨家跑。 古亦晨觉得安羽奕太粘人,表面上会变扭,内心却并不觉得安羽奕烦人,甚至有时候会习惯从家的窗户往下去看安羽奕来了没。毕竟他那外冷内暖的变扭的性格让他从小就没有什么朋友。有时候还因为自己那酷酷的表情而常常和高年级的男孩打架。只有安羽奕不会惧怕他的冷,远远的就冲他笑,像暖冬里的一抹艳阳。 只是年轻的笑容极浅极淡,像从过去吹来的一阵风,偶尔停在你的肩头,只记得偶尔的几个片段,像从未留下只言片语就转身离开的你,故事也再不能串联成为故事。 原本平静的故事是什么时候被打破的,古亦晨想了很久也想不清楚,是突然的听到安羽奕的死讯?还是突然听到安父要接安羽奕回去城里?还是在更久之前的那个暑假。 那是他第一次见到两个安羽奕,一起开口问古亦晨:“猜猜哪一个是我?” 像极了那时候电视上正在放的真假美猴王的片段,长相还是装束,甚至连表情都别无二致。 古亦晨还是一眼就认出了哪一个才是他熟悉的安羽奕,不明缘由也不由分说,上前牵着他就走。只听到背后那人站在原地说:“连阿晨都辨认不出我们两个谁是谁吗?” 那一句话确实让他迟疑过,牵着安羽奕的手松了一下,没有回头。当年他究竟有没有猜对,谁知道呢。 在那之后,安羽奕和安羽尚就一直在玩那个猜猜我是谁的游戏。古亦晨觉得很好辨认,因为一个人是否发自真心的笑是能够感觉的到的。安羽尚一直在伪装着和善的笑容,但那笑对于古亦晨而言是没有温度的,甚至是带着天然的凉意的。而安羽奕时而灿烂时而害羞腼腆的笑容,每一个都让他觉得那么舒服。 即使两个人再相像,也感觉得出一个像冬雪一个像暖阳,只是自从那个安羽尚出现之后,安羽奕脸上原本傻白甜无忧无虑的笑容变得越来越少,像被谁掠夺了去是的。 后来,安羽尚和安羽奕就变得更为好认,一个人的身边总是很容易围着一圈人,被簇拥着,而另一个总是默默站在一边。明明是他的地盘,明明是他的朋友,却好像一夕之间全被掠夺了。那些他认真相处和经营的友情其实并没有那么坚不可摧,安羽奕花了几年和小伙伴们相处,而安羽尚只用了几天时间。 安羽奕用手指勾勾自己的裤口袋,口袋里只有几个一毛钱的毛币,而安羽尚却可以出手阔绰的随手掏出一张十块,然后使唤别人去买一堆的吃的,即使安羽尚自己根本不想吃那些东西。而人会很快进入一种惯性,变得习惯听从安羽尚的使唤。有人给钱让你去买一堆吃的和大家一起吃,没人觉得那是什么坏心眼,只觉得安羽尚是个大方的好人。而且安羽尚很有主见,总有很好的提议去玩一些游戏,还带了他们都喜欢玩的小霸王游戏机,所以为什么不呢? 过去的安羽奕并没有自卑过,一直觉得自己很幸福很富足,爷爷奶奶对他很好,还有一堆很好的朋友。对他来说,幸福不多不少,其实刚好够用,只是安羽尚出现,一切就显得相形见绌。 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 当安羽尚第一次出现在安羽奕面前,安羽奕就感觉到那种压迫感,即使记不得婴儿时期的事情,但那种从安羽尚身上感觉到的排斥感和压迫感先于任何感官复苏了。看着安羽尚穿着一身光鲜体面又漂亮的衣服,而他那身上并不合身又沾满泥土的衣服,还有那双沾满泥巴的手,用力的在衣服上摩搓了两下,还是蹭不掉手上的泥。 见面的时候,安父也是给他零花钱的,只是安羽奕从未拿过那么大的人名币,根本没办法去花,又把钱塞回父亲手里,然后摇摇头表示自己不知道怎么花。安父收回钱,在皮夹里翻了一会,才抬头问了在一边的安羽尚有没有零钱。 安羽尚瞟了眼安羽奕,只是那眼神里分明写满了嫌弃,是不满出现一个什么人来瓜分你的生活的那种排斥感。没有说话,从自己的小皮夹里掏出一张十元,安羽奕还是不接。安羽尚就挑了张更小的五块塞在安羽奕的手里就合上皮夹不理。 明明是亲兄弟,明明有着一样的样貌,一样的父母亲人,却又那么不同,究竟是因为人与生俱来的秉性,还是从小经历的环境使然,一个带着盛气凌人的骄傲,一个带着无处安放的自卑,就这么久别重逢了。 第41章 , 对于过去的安羽奕,回忆起来的时候才发现,古亦晨自己也并未出手相助,而是一直出于观望状态。 眼见着安羽奕的孤立无援,围观着安羽奕的水生火热,默不作声。 那些事,他明明都看在眼里。一次次的看着安羽奕满怀期待的接受安羽尚的邀请和他们一起玩,然后又看着他一次次的带着伤回来。 仔细回想时才发现,安羽奕所小时候所遭受的与死神擦肩而过的意外,其实都不是意外。不论是被马蜂蛰的满头包,还是被车碾过。 …… 古亦晨看了眼窗外,思绪戛然而止,微蹙了下眉头,愣了半秒,顾不得手上的铁盒,起身就直接从二楼窗框上往下跳。 “小老板,您别突然想不开跳楼呀!真要跳咱也找个高点的吧。这跌个半身不遂的谁来照顾你啊”四五六反应过来的时候,古亦晨早就跳下去了,忙跑到窗边,往下望去。 下面是泥地和荒草,屋子本来就不高,古亦晨屈膝做了个缓冲,顺势在地上打了滚后,就马上朝下山的路跑去。 四五六定睛望去,古亦晨是在追着远处的一个人,很快就追上,扭打在了一起。 四五六用手在窗框上撑了撑,试着也像古亦晨那样一跃而下,原地扑腾了两下,还是别了别嘴往一侧的楼梯口跑去。 (看到白以沫) 白以沫终于还是决定回到安羽尚的故乡来看看,可以查到些什么。早在安羽尚病发送医院那会,他就想回到安羽尚的家乡看看,想去知道他的过去究竟藏着什么,经历了什么。只是那时候安羽尚实在神志不清变成一个完全失去生活自理能力的小孩,他必须寸步不离的守在他身边照顾他,根本抽不开身。 只是在肇兴乡溜达了一圈,一切都无从问起,白以沫心里难免有些失落,他原本以为安羽尚是一个很好懂又好掌握的人,现在才发现对于安羽尚的过去他一无所知。安羽尚的童年,少年,他全然没有参与。 突然就听到后面有人朝他这边跑的脚步声,刚一回头就看到有人朝他扑过来,躲闪不及,被扑倒在地。感觉的到脸上挨了一记重拳,此人毫不顾忌安羽尚作为当红小生靠脸吃饭,这张脸的价值。 不过自己平日里喝蛋□□健身那八块并不明显的腹肌也不是摆设,很快就揍了回去。之后两个人扭打进路边的草丛,野战了好一会直至精疲力竭,都躺在地上不能动弹。 “你是谁?” “古亦晨。” “你知道我是谁吗?” “是混账。” “为什么那么恨我?” “看你不爽。” “......”沉默了几秒,白以沫的脑内突然想到了一些事,这里是肇兴乡,他和这个村子的联系也只有安羽尚这个人。 “你是因为安羽尚才打我的?” “不是。” “......” “是为了啊奕,你说的安羽尚我并不熟,我只认识安羽奕。” “安羽奕......古亦晨......他是不是会叫你啊晨?” “你怎么知道?!”本来慵懒的躺在地上的古亦晨立刻用膝盖撑起自己的身子,用一只手拽着白以沫的衣领问道。 “还真是......啊,怎么办......有一点嫉妒你了。”白以沫的脸上泛出一丝苦笑,用力的朝古亦晨挥了一个勾拳,然后腾的从地上站起身来。 他所认识的安羽尚就是眼前这个男人嘴里说的安羽奕,而这个男人也正是安羽尚神志不清时嘴里喊的阿晨。 在医院里的那段时间,不再记得任何人,却一直追着他喊他啊晨。 “啊晨,想吃橘子了。”白以沫说不出当时是怎么样的一种心酸体验,看着病床上坐着的笑靥如花的他。才发现原来伤人的话并不定要带着什么怨毒的语言和表情,却是真的字字铿锵,像在他的心上穿了一个孔。 “我是真的把你伤的,让你不愿想起我是谁了吧。”白以沫剥好手里的橘子递了过去,望着安羽尚喃喃道。病床上的安羽尚开心的盘腿吃着橘子,然后冲白以沫挤出一个灿烂的笑。 “想不起来也挺好的不是么,现在这个样子挺好的。”白以沫望着精神病院窗户外面的铁栏杆。 “还想再吃一个吗?”白以沫看着安羽尚,神色柔和,嘴角带着温柔的浅笑,他大概也不知道自己原来也会有这么温柔的冲一个人笑的一天。 “嗯嗯。”安羽尚把剩下两瓣橘子塞进嘴里,鼓着嘴巴使劲点头。 ------ 白以沫收起思绪,盯着古亦晨说道:“我们来交换吧,你告诉我我想知道的,我就告诉你你想知道的。” “好。”古亦晨本以为安羽奕不在记得自己,所以才会若无其事的从他身边经过,可现在从白以沫嘴里说出的那个啊晨,说明啊奕并没有把他忘记过,蓦然间有些悲喜交加。 “安羽尚和安羽奕是一对同卵双胞胎兄弟。” “兄弟,那为何所有外界报道的安家基本都是独子。” “啊奕从小就被寄养在爷爷奶奶家,算了说重点。我觉得你认识的那个安羽尚其实是安羽奕。” “放心我智商在线,在知道你是啊晨的时候我大概也能猜到了。然后呢?到底发生了什么。” “这个要从十九年前发生的一起命案说起。” “说重点。” “其实我也并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整件事估计只有他们两个当事人才知道。我知道的时候是村里来了很多的警车,起初的时候说只是玩的时候失踪,一个月多点的时候就捞到河里的浮尸了。整个尸体都泡烂了,但是根据脚上的鞋子和衣服勉强辨认出来是安羽奕,而且那会村里失踪的孩子也只有安羽奕一人。” “安羽尚不是和安羽奕长的一样么,那是谁确认的死的是安羽奕的?” “......安羽奕他自己!”古亦晨现在才想起来,那会咬定失踪的是安羽奕的是安羽奕他自己。 当时的所有人都相信的原因是因为,那是当事人自己说的。 第42章 , 古亦晨只记得那年的冬天特别的冷,风吹在脸上能划开一道口子。 事发的当天下了很大一场雪,大雪封山,所有的痕迹都被掩盖的一干二净。古亦晨站在人群的外围,听着大人们的围观议论。当大脑捕获到“这次失踪的是村里的啊奕”这一消息之后,古亦晨的脚就像粘在雪地上是的,再不能移动半步。伸出右手往后摆了摆,过去他只要稍稍把手往后一摆,就会有一只肉呼呼的手主动抓上来。 而现在,他只能兀自把拳头紧握。 对于当年的事,古亦晨一直对救援队耿耿于怀,那天大雪封山,那么匪徒也不可能马上下山。如果当地的搜救人员不为了价钱坐地起价,在那边以天气和入夜了为由各种推脱借以拔高价钱,也不至于到最后变得渺无踪迹。 直至年龄渐长,才突然意识到,没有人有义务为了别人的生死赌上自己的性命,除非有与风险相当的利益驱使。 而在那件事里,古亦晨的最深感受是,如果不变得足够强大,就只能看到自己的无能为力。虽然那会的他单纯的把强大物化为有多高多壮。 但如果失去了要保护的那个人,变得多强大,多么的所向披靡,又有什么意义呢? 一个月后从下游村子里传来了消息,村民凿开冰层捕鱼时发现的尸体。隔几天就上了当地的报纸头条。虽说村子平日里没什么外人进出,但由于地广人稀外人就算进来也不易被村子里察觉。 也因为当年的事,村子里的人封了另外两条比较险峻的进村的小路,只留了一条用于进出村子。 尸体被发现后没几天,安家就请道士来做了七天的法事,又找风水先生看了风水在山头找了块风水宝地把遗体下葬。 古亦晨只敢站在自家房子的窗户边,听着那边敲锣打鼓的声音,却在每天晚上做着同一个梦,梦里黄纸漫天,安羽奕牵着他的手要他去灵堂前掀开盖在遗体上的白布。梦里,潜意识告诉他牵着他的人是安羽奕,但再仔细回忆起来的时候,那张脸分明是从来没有见过的。 他以为那是因为自己潜意识不愿意接受这件事,才会一直重复那个梦境。因为太害怕那件事,而不敢接近灵堂。 等他想起来可以找安羽尚对峙的时候,安家已经举家搬离了,连原本在村子里养老的安羽奕的奶奶也被安父一同接走了,据说走的很急,在安羽奕下葬没几天。 至此,很多年里再没有任何消息,前面几年村里还会有人聊起当年的事,再过几年就好像事情从未发生过,再后来他也被送出了村子。那件事对于村子,对于古亦晨都像是个不愿被可以提起的伤疤。 而安羽奕顶着安羽尚的名字,离开村子,离开熟识的人和事,伪装起来也更不易露出马脚,就算有一星半点和过去不同,也全被当做是在那件事里刺激过大而导致性情的改变。 事情的真相只有安羽奕一人知道,而现在…… “而现在……都是你这个混蛋!”古亦晨不由分说的又提起拳头往白以沫脸上砸去。白以沫不在闪躲,实实在在的挨下了那一拳。 “怎么会有那么残忍的事,让一个人失去一个人两次。” 离别这种事情,即使早有准备,也很难释怀吧,不论过多久。如果羁绊的足够深,如果很爱很爱一个人,怎么可能释怀。 白以沫抹了抹嘴角的血,看着眼前这个近乎崩溃的男人,思索着是否要如实的告诉他,他心里对于倪相濡就是安羽奕这件事的猜测。 是让安羽奕继续躲在现在的躯壳里不被打扰,还是……白以沫思来想去,欲言又止。想着,如果是这个男人的话,应该能够保护的了安羽奕吧,只要不遇到自己这样人渣的话,故事应该可以不被镌写成悲惨世界。 想来安羽奕的故乡,探知安羽奕的过去,是白以沫在医院里的时候就做的打算。只是那会要忙着照顾安羽奕,一直抽不开身,想着来日方长。等安羽奕精神恢复正常,等把误会解释清楚,等弥补过去对安羽奕的伤害之后,就带他一起回去,只是这一等就等到了安羽奕的葬礼。 他的过去都想要了解,那些往日里傻白甜的笑容背后,积压了多少不为人知的心事和秘密。直至最后积压到临界值,情绪崩塌。痴痴傻傻的说着:“你是真的,我是假的,我不是我,哈哈。”然后大笑着,哭了起来。 在有月光的晚上,赤着脚在医院地板上跳舞。在打雷的晚上,缩在被子里瑟瑟发抖。看到白以沫的时候眼睛就弯成两道月牙儿。 白以沫曾做过那样的打算,照顾眼前那个一会哭一会笑,痴痴傻傻的人一辈子,也挺好的。虽然每次被喊成“啊晨”会有些醋意。 只是到最后,连那样的机会都没有了,所有的事,不要等到过去了才想弥补和挽回。不是所有的事都补偿的回来,也不是所有的事都有机会补偿。 那时候明明一切都在好转,安羽奕已经有间歇性的恢复神智清醒的时候,这一点,只要和他四目相对的时候看脸上神情就知道了。偶尔也会拉住白以沫的衣袖问他:“这里是哪里?现在几号。” 渐渐的清醒的时间变长,变得焦躁不安。对于只能被关在医院,被限制自由,只能来回踱步的日子,正常人都会抓狂和受不了。 会瞪着眼睛质问白以沫:“我现在很清醒,什么时候可以出去。” 也会因为实在想出去而语气变软,略带央求的问白以沫:“可以带我回家吗?”在那个时候,白以沫心软的想立马不管什么主治医生的劝告就把人带走。 亦或者是在软硬兼施都未果的时候,歇斯底里的大叫:“白以沫你就是嫌我碍事,想把我一辈子关在这里,好方便你出去乱……”搞字还没说出口,嘴巴就被什么软软湿乎乎的东西堵住了。 “等你能够安静下来听我讲话的时候,我再跟你解释。” 我有很多话想对你说,你知道吗? 第43章 , “算了。”白以沫看着一脸懵懂的安羽奕,百感交集又无可奈何。因为错信了一个人的一句谎话,他报复伤害了一个深爱他的人那么久。 作为一个生父不详的人,白并不是他最原本的姓,只是为了能报上户口而随别人的姓。而她母亲自己也不清楚白以沫究竟是跟哪个男人搞,不小心怀上的。就随口糊弄了句:“你父亲信安。” 对于母亲信口开河撒的谎,少时的白以沫却信以为真。而白以沫的母亲为了圆最初随口说的那句话,不得不编更多的谎话圆回去。 所以在过去的大部分时间里,白以沫都以为自己是安羽奕的父亲在外的私生子,因为安家不允许这样的丑闻出现而导致他不被承认。按他母亲的话说,不久安父就移情别恋,听从家里人的安排,娶了安羽奕的母亲。白以沫就把安羽奕和他的母亲当做致使他家庭不幸的罪魁祸首,而安母的难产而死更被白以沫当作是她插足所遭受的天谴报应。 正当白以沫苦于想报复安家,却无从下手时,安羽奕就那么跌跌撞撞的跑进他的人生。用一双人畜无害的眼睛盯着他看,让他原本冷冷清清的生活变得热闹起来。 没有什么缜密的计划,一切都只是顺水推舟顺势而为,不得不承认对于利用安羽奕报复安家这件事,白以沫的内心并不是那么笃定。毕竟抛开身份出身,安羽奕对他来说只是个素昧平生的人。 白以沫越接触安羽奕,就发现安羽奕单纯迟钝的让他有些抓狂,丝毫感觉不到自己对他的恶意。更感觉不到围在他身边的那群苍蝇,其实全都另有所图,不是图钱财,就是图安父的权势名利。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苍蝇会围着他转,归根结底是因为他本身是坨屎。他消费着有一群人围绕着他的感觉,付出相应的代价也是应该的。 白以沫总是这样想着,防止自己会忍不住上前去驱散那群苍蝇。说到底自己和他们有什么区别呢?甚至其实自己远不及他们来的目的纯良。 而面对安羽奕的殷勤,白以沫也并非完全的无动于衷,一些愧疚和不可名状的情愫在他的体内日益滋生,这种情愫让他变得烦躁不安,极力压制却只会愈演愈烈。 当他意识到那种情绪即将溃烂之时,他只想立马叫停,把安羽奕驱逐出自己的世界,试了各种方法,结果只是把安羽奕伤的更重,变成现在他眼前的这个样子。 如果不是安父来找他,他一直被蒙在那个谎言里。发现自己恨错了人,伤错了人,正准备直面自己的内心,去弥补赎罪时,却发现安羽奕已经情绪崩溃出现幻觉。缩在角落,指着角落的空调嚷着:“那里面有怪物,要逃出来吃了我,你听那声音,是它对着我流口水的声音。” 当他看着安羽奕被绑手绑脚架上担架,内心的愧疚感无以言喻,像一个要吞噬他的黑洞,把他吸进去搅的稀巴烂。 在医院的那些日子里,白以沫寸步不离的守在安羽奕的身边照顾他。那时候的安羽奕已经完全成为一个生活不能自理的孩童,会半夜突然饿了大哭,也会不喜欢穿鞋子而发脾气,赤着脚在地上跑,甚至有时候会直接尿床。 随着药物治疗,安羽奕变得日渐清醒,白以沫也日渐清楚的看到安羽奕对他的恨意,也越发看清自己对安羽奕的伤害有多重。 而当他把安羽奕接回家疗养,下定决心用一生去弥补,做好准备照顾安羽奕一生的时候,却因为安羽奕的突然死亡而戛然而止。 医院表示安羽奕是假死状态,但却束手无策,给出的结论是中毒,却查不出是什么毒。白以沫有些病急乱投医,想起了招魂通灵之术,那些原本他嗤之以鼻的怪力乱神的东西,现在却成了他最后的希望。也因此找上了四五六的同门师弟贾正经。 面对白以沫的巨额酬劳,贾正经硬着头皮学着师兄招魂的样子做法,本想就糊弄下,最后不成也还能讹点劳苦费。 结果这一招,差点没吓的魂飞魄散。不止是贾正经,连一边的白以沫也被吓的没有回过神来。 “等等,安羽奕是双胞胎,那么也就是说安羽尚也没有死,那天出现的是人不是鬼?!”白以沫突然从回忆里惊醒过来,看着边上的古亦晨。 古亦晨淡定的点点头,那天他去贾正经家里就得出了那个结论,那天死于意外的并不是安羽尚,因为尸体在水里泡的时间过久而变得面目全非不好辨认,没有人认得出死的到底是不是安羽尚,而古亦晨也因为不愿面对那个残忍的场景而没有看过尸体。 “你回忆下安羽奕死前那几天有没有接触到什么人?” “没有,我一直把他留在家里,多数时间都锁在房间里。” “那就奇怪了。如果他没有接触过任何人,那么能对他下毒的人只有你了吧,就算是蛊毒也要接触到人吧。”古亦晨一字一句的缓缓说道。 “开什么玩笑,是我还会出现在这里一直调查这件事吗?”白以沫有些烦躁的拎起古亦晨的衣领。 “冷静点,我是说通过你呢?”古亦晨笃定的看着白以沫。 “我?”白以沫突然安静了下来,古亦晨说的没错,有机会下毒的人只有他自己。 “药!”白以沫突然想到了什么,猛的从地上起来往外跑去。 “药?”古亦晨来不及问,白以沫已经急急忙忙的跑出去了,赶忙追了上去。 “药药?切克闹?”永远慢半拍的四五六刚追上来,就听到两个人都说了个药字就跑了出去,只剩他懵逼的站在地上,缓了缓神。 ”管他药什么?小老板等等我!”四五六忙追了上去。 ”哎呦我去,这两个人,跑的比兔子还快。“四五六喘着大气,一边追一边骂骂咧咧。 第44章 , </script>出了村子,白以沫不得不又把自己裹的严实。回想安羽奕那几天的日常除了吃饭睡觉就只有吃药,吃饭都是他亲自经手并且和他一起吃的不会有什么问题。所以问题很可能出现在药上。 由于自己的偶像身份,连去个医院都要乔装打扮偷偷摸摸的避人耳目。更何况去的还是精神病医院,更是需小心谨慎。交待给别人又不放心,只能自己去医院取药。 “医院给的药有问题?”白以沫不经有了疑问,但那么大家医院不会那么容易被人收买控制拿病人的生命开玩笑,所以问题极有可能出在给药的护士身上。那时候忙着避人耳目不被狗仔拍到,并没有留意给药的护士。 由不得自己迟疑半分,径直向医院奔去。 刚赶到医院门口就遇到从烧伤科出来的倪相濡和单泽名,单泽名的左手缠着厚厚的绑带。四个人相遇,气氛有些微妙,但谁也没停下脚步,只是擦肩而过的那一刹那空气陡然降了几分。 倪相濡没有想到会在这种场合下和白以沫来个不期而遇,此刻的他全然没有心情去深究白以沫究竟是为何会那么急急忙忙的赶来医院。现在他的注意力全在身边缠着厚厚绑带的单泽名身上,毕竟从小到大乃至从头活一遍也没有人这么挺身而出挡在他的前面。 只是他没有想到的是,这匆匆擦肩而过的一面竟然成了他和白以沫见的最后一面。 对于倪相濡的感激,单泽名心里多少有些心虚,也只有他自己能看到他心底的嫉妒,企图和阴暗,远没有别人眼里看到的那么阳光磊落。 作为白以沫安插在捕风的眼线,单泽名其实没有过多自己的想法,如果说有,对他来说服从白以沫的命令就是他唯一的想法。只是这一切在安羽奕出现后开始有些动摇,而在倪相濡出现后变得彻底失控。他讨厌那些能够轻而易举影响白以沫情绪的人。 而在和伍溜这些人接触的过程中,单泽名心里突然萌生了一个可怕的念头,他想借伍溜的手除掉倪相濡。 不止一次的把倪相濡出给伍溜,却总因良心不安而又想办法把倪相濡搭救出来,明明把倪相濡推入虎穴,却又通知白以沫去救他。也许他只是坏的不够彻底。 这一次终于下了狠心,趁白以沫出远门而想彻底除掉倪相濡,故意把倪相濡支使到地下停车场,又把信息提前给伍溜,却又因为于心不忍而跟了上去,甚至鬼使神差的用手臂挡掉了泼向倪相濡的汽油。最终导致自己左手手臂大面积烧伤。 看着一心把自己当做救命恩人的倪相濡,单泽名心里说不出什么滋味,倪相濡的那种感恩的眼神对于单泽名来说无疑是良心的拷问,有好多次都忍不住想脱口而出:“其实把你出给伍溜的人是我,你不用那么感激我,你应该恨我。” 最终还是什么都没有做,只是看着倪相濡忙前忙后的照顾自己。 看着趴在病**边睡着的倪相濡,单泽名脸上泛出一丝苦笑:“人和人之间的感情还真是微妙,只是相处了短短几日,我就变得没办法伤害你了。” 而那天却是这段时间以来倪相濡睡的最安稳的一天,因为实在发生太多事,他已经没有力气再惶惶不可终日。对他来说趴着睡在会为他挺身而出的救命恩人身边是最安心的了,他急不可耐的想寻求那一种安稳,像打雷天突然伸向你的那一双手。 他做了很沉的一个梦,梦到一颗很大的树,枝繁叶茂,阳光从叶子和叶子间的缝隙里漏下来。还有一双很温暖的手紧紧的握着他,然后就这么靠着树干沉沉的睡着。 醒来的时候有些惆怅,因为梦里感觉很真实,也因为他怎么也想不起来那个牵着他的人的脸。总觉得心里某一处堵得慌。 直到医院门口和白以沫他们擦肩而过的那一刹那。 有些人任凭你想破脑袋也想不起来,却在相遇的那一刹那突然间回忆起来,打通记忆的奇经八脉。 “啊晨。”倪相濡张了张嘴,终没有发出声响。 倪相濡不敢上前相认,他没办法向古亦晨解释自己为何会变了样貌,没有办法细说这么多年里发生了什么,何况他的身边还站着白以沫,他怕暴露自己。 他更不敢告诉古亦晨,当年因为他的那点私心撒下的那个慌。对于安羽尚被抓走遇难的那件事,倪相濡一直觉得是他的过失,如果当年他及时的跑去通知大人,其实还追的上,只是他被吓的躲在草丛里一动不动直到天都暗下去,大雪封了山,自己也变成一个雪人。为了躲避大人的诘难,也为了逃避自己内心的自责,他脱口而出撒下那个谎。 大家都更喜欢安羽尚吧。如果消失的是自己的话,大人们就不会那么着急和伤心了吧。 这样想着,他催眠了自己也催眠别人相信,自己就是安羽尚。以他的认知亦步亦趋的模仿着安羽尚,并一口咬定那天失踪的就是安羽奕。 因为总是有一群人围着安羽尚,所以他也学着安羽尚的样子,拼命的满足身边人的各种需求。但他不知道的是安羽尚对人从来都是有自己的小算盘,才几岁就深谙驱使奴役别人的办法,在他看来那群围着他转的人就像以前养的狗,所以只要用训狗的办法□□他们,让他们变得听自己话就好了。简单的来说就是给一棒槌再给一颗糖,让他们知道疼也知道甜头。让他们清楚的认识到听从他的指挥能得到什么样的好处,忤逆他又会有什么下场。再加上安羽尚本来鬼点子就多,那些人也愿意听他的指挥。 而当时的倪相濡也就是安羽奕,只是邯郸学步。周遭的人只觉得他人傻钱多没地方花,别人看他的眼神多半是看到一坨屎一样的金子,即使再像屎,白捡的金子你不要? 而他则忘了自己原本的样子,变得可怜,可悲,又可恨。 第45章 , 四人擦肩而过,古亦晨心下泛起一丝疑惑,倪相濡不是和白以沫有染么?怎么两人打个照面却像互不相识是的,不经怀疑起自己之前在俱乐部看到的那一幕,自己先前对两人关系的推测有误? 倒是这倪相濡看自己的眼神,总觉得莫名的似曾相识,只是这些疑惑都只是一晃而过。 此刻,他只想着尽快弄清楚阿奕死亡的真相,以及找到安羽尚问清楚那天的事。 之所以那么火急火燎的直奔医院,是医院的监控一个月左右就会清理硬盘,而距离安羽奕死亡也将近快一个月了,医院肯不肯给监控还是小事,被清理覆盖了就不好办了。 “唉,小老板,等等我。”四五六永远慢半拍被落在后头。方才在门口碰到的两个人让他觉得有些古怪,一般人从一颗受精卵诞生以来灵魂和身体就是一体,融合匹配。而这两人中的其中一个人的魂魄却有些不合体,就像一个瘦子穿一件很胖的衣服一样,甚至隐约间还有另一个人的魂魄,像油尽灯枯时飘忽的一点。 本着不要多管闲事的贯有理念,四五六努力克制想要一探究竟的本能。因为属狗的关系,常常忍不住狗拿耗子多管闲事,说到底一路跟着古奕晨也就是这毛病,明明人家早就甩下他了,还是屁颠屁颠跟着他们。 “小老板,你不能有了新欢就不要旧爱了呀,这小白脸不就长的有那么几分姿色吗?你就这么跟他跑了呀,你就这么以貌取人呀......” “闭嘴!”古奕晨和白以沫几乎异口同声的吼道。 “闭嘴就闭嘴。”四五六略显无辜的说道“不过,小老板......” “嗯?!”古奕晨和白以沫同时转过头,目露凶光。 四五六吞了吞口水,把本来想说刚才那个人有古怪的话给咽了下去。 三人目的明确,直奔监控室去,有些东西只需要钱就可以变得毫无阻拦。 “哎呦,你们来的可算及时,看硬盘快满了,正寻思着要删呢,不要急,我帮你们找找哈?”监控室的大叔唠叨着调出大厅取药处上方的监控记录。 “看吧,我说什么来着,肯定在的嘛。” “嗯,谢谢了。” 监控里人来人往排队取药,取药的具体时间记不清了,只能快进着找。 “话说这就是很正常的监控嘛,你们这么着急找这个监控是......”埋头看监控的两人完全没有像没听到是的紧盯着屏幕。 “等等,倒回去,就是刚刚那里。”白以沫突然开口说到。 屏幕里白以沫的身影还是很好辨认的,裹成粽子,眼睛时不时扫视周围。 “哎呦喂,室内还带墨镜啊,这逼装的我给满分。”四五六又在一边调侃起来。 “停,放大点。” 那天的白以沫有点心不在焉,注意力也都放在人群中有没有偷拍的狗仔。看得出来,换药的人,手脚极其麻利。 “是个女的?说是不是你惹了什么情债?”古奕晨盯着白以沫质问道。 “小老板,这个人不是那个那个,基佬吗?”四五六看有外人在边上也不敢吵吵,凑到古奕晨的耳边,虽然声音还是不小,看得出白以沫的脸有些青一块紫一块。 “等等,好像不是一个人,你看这边上两个人的站位,刚好挡住了别人的视线。” 白以沫没有说话,监视器里这个掉包药的人,不算认识,但至少有一面之缘,只是在哪里见过呢? “之后准备怎么做?还有你和倪相濡到底什么关系?” 白以沫看着古奕晨,沉默许久。以对方心狠手辣的程度,这条线想继续追查下去必定要以身犯险。就在那一霎那,白以沫在心里做了一个决定。 “我们找个安静的地方聊聊吧。” 古奕晨的车停在了郊区空地。 “听好了,接下来我要说的只是一种推测,你可以选择信也可以不信,虽然我并不是一个那么相信怪力乱神的事情的人,但有些事似乎只有这么解释才说的通。” “嗯。”古奕晨看得出来白以沫说的很认真,虽然对他这个人没好感, “倪相濡可能就是安羽奕。” “......”古奕晨显然有点蒙圈,上一秒明明觉得不管白以沫接下来是编一部封神演义给他说,他都会信,但似乎还是超出了他的接受范围。 “你在逗我?你是不是受刺激脑子烧坏了?且不说什么怪力乱神,安羽奕和倪相濡可是同时在这个世界上存在过,甚至因为你还有过交集,一个人?” “这个我也只是一种推测,生前是两个人,但是有没有一种可能安羽奕的魂魄进驻到倪相濡的身体里?” “夺舍?白以沫你最近都没怎么休息好,是不是该休息两天养好精神?” “说实话连我自己都不大信,安羽奕死的很突然,他自己不可能去预谋也没这个能力去做这件事,而想致安羽奕于死地的人既然目的已经达成,也不会大费周章让他转生。安羽奕的□□在他死后登入过,我查过ip地址就是倪相濡家的。在安羽奕的葬礼上倪相濡也突然出现,对着我说了一句安羽奕死前说的话。之后倪相濡在你的俱乐部被你们陷害的那次,基本能让我断定,倪相濡就是安羽奕。” “假设你说的这些成立,那么会不会安羽奕死前对你怨念太深,化身怨灵附身在倪相濡的身上呢?那是不是杀了你就能帮他超度?” “你身边不是带着一个神棍么?”白以沫指指车前方远处蹲田埂上的四五六。 “他啊,一个骗吃骗喝的流浪汉,你指望他?等等,他怎么会出现在安羽奕的葬礼上?” “?说的好像你就是被邀请参加的一样。” “散魂针的事也是他告诉我的。那会看他鬼鬼祟祟在那,完全是瞎猫碰着死耗子,误打误撞。我下去找他问问去。” 白以沫坐在车里,看着往田埂上走的古奕晨,把安羽奕可能还活着的消息告诉古奕晨,让他有了要保护的东西,就会有后顾之忧。而自己也可以全力以赴去追查害死安羽奕的凶手。 第46章 , “又支开我,说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还非得支开我,哼不让我知道就不让我知道,稀罕死了。”四五六蹲在田埂上拽着脚边的草,边拔边往田里丢。对于白以沫和小老板不带自己玩这事耿耿于怀。 这一点上四五六绝对是犬系,前一秒还在因为他们不带自己玩而闷闷不乐,后一秒看到小老板抄自己走来,就摇着尾巴欢欢喜喜的迎了上去。 “你不是懂些妖术么?” “小老板您这话说的,这怎么就叫妖术了呢?最多算玄学。而且小老板你也知道的,我也就给人看看相算算命。”四五六对于妖术这一词还是颇为不满的,毕竟祖师爷在上,毕竟这门技艺越来越不受人待见不是祖师爷的问题,而是门下弟子学艺不精却急着把这当作谋生的手段,久而久之的就成了江湖骗子的行当。 “你可看出倪相濡的古怪之处来没?” “倪相濡?哪个倪相濡?”四五六哪里知道倪相濡是何许人也,这小老板随手丢个人名过来哪里能和见过的脸对上。 “今天医院门口碰到的那个。” “哦哦哦,我之前刚想跟你说来着,不是小老板你嫌我吵不让我说来着么。” “看监控那会?好,我现在要你说了,快说。别让你拉个屎你还要先放一堆屁当前奏。” “就是那个倪相濡的身体和灵魂很可能不是同一个人,也可能是我眼花。” “你能看出来?卧槽你开天眼的吧?” “不是,是根据气来的,每个人灵魂的气场都不一样,有点像人的高矮胖瘦,而身体则像套在外面的衣服,套着这团气。通常情况下,因为两者都是一起诞生的,有与生俱来的契合度,也就是形和气是无缝衔接的,而你说的那个倪相濡,就是那种气和形不一匹配的那种。当然磨合久了,气是可以慢慢融合进去的,那样气和形直接的差别就不那么容易感知,只是这倪相濡怕是被鸠占鹊巢不久。”四五六平日里神棍的很,但一旦涉及所学确是一本正经,说起来头头是道。 “那你知道那团气是谁的吗?”古奕晨一旦接受了四五六这种看起来神棍其实牛逼的不行的设定,就觉得他能知道什么都不奇怪了,原以为就捡了个狗皮膏药,却没想到意外捡到了宝,这本事比那些给人看风水相面的可强多了。 “我说大兄弟唉,不对,小老板唉,我不是神啊,我要是有那通天的本事,还是现在这四处骗吃骗喝的模样吗?早被人搁庙里早晚三炷香的供起来了。”四五六心想平时自己小老板看起来挺机灵的,这会怎么有点傻气呢。 “已经到这种地步了,你现在告诉我你能预知未来我都信。反正都是那么玄幻了那也不差这一点了。” “不过,小老板,那人的气让我觉得非常的似曾相识,其实虽然我没那个本事,但大概能推断出是谁。” “说。” “安羽尚。” 古亦晨愣了神,虽说是他问的,但却不想四五六这神棍竟真有这能耐,半信半疑的问道:“依据?” “平日里都是在路上瞎逛游,虽然平日里要打照面的人多,但并不是任谁都会有印象的,那些擦肩而过的人当然不会觉得相熟,而熟人里最近这段时间才逝世的只有他一人。” 古亦晨愣在原地,想起那天在□□,原来自己试图伤害的却是一直以来自己想保护的人。 “那安羽尚是怎么鸠占鹊巢的,是戾气太重?原本的倪相濡呢?” “哎小老板你能不能不要一次问那么多问题,前面的我也只能是推论,因为假定的前提是我觉得似曾相识这个感觉是对的,但小老板你也要知道,有些人是属于一见如故的,人的感知也会出现一些偏差,所以只能算做推论。而且我也说了我要有那通天的本事,现在就被供在庙里了,怎么鸠占鹊巢这种夺舍的妖术,呸这种玄学我也不懂。至于原本的倪相儒,小老板你见过油尽灯枯的样子吗?不过说来也奇怪,这么年级轻轻的人,怎么会这么一副油尽灯枯风中残烛的样。” “不会是因为被人夺舍吞噬了吧?” “哟小老板,你平日里小说没少看啊,不过并不是,恰巧相反,原本因为气太弱撑不住皮囊,这最后一口气也会在七日内就自行离体的,而刚好是有别人的魂气入体,那口气才能被留在了体内,这就像是在一片纸上压了块石头,纸片才不至于飘走。没有外人引渡,别人的魂气也没办法进入倪相濡的体内,如果……” “如果什么?”古亦晨对于四五六这种无关紧要的铺垫半天,一到重点就便秘的说话方式有些急躁。 “如果说引渡魂气是为了保全倪相濡最后一丝魂气的话,那么……小老板你不要激动,我只是说下推测。” “说重点。” “那么引渡的人想要的肯定不是鸠占鹊巢的结果,也就是说只是暂时把外来的魂气养在了倪相濡的体内,最终想的肯定是帮助倪相濡反噬。” “反噬?你真当玄幻小说呢?” “反噬可能说的不恰当,换句小老板你比较好理解的话就是同质化,把外来的那部分魂气同化掉,因为形在那边,也就是魂器是不变的,那么最终改变的只有魂气,就像水放进容器里会慢慢因为容器的形状而改变自身。慢慢的和容器融合在一起,而那一丝魂魄的记忆和原本的性格会慢慢的影响他,有种温水煮青蛙的效果。倪相濡的本体灵魂是火苗而安羽尚其实更像火材,只要倪相濡的意识变的强烈,安羽尚烧尽后就像一阵青烟一样被排除体外。如果……” “如果想要安羽尚彻底占有那具身体,得在同化完成前就把倪相濡的魂魄引渡出来。但这过程无异于谋杀,太缺德了。” “缺德?那把安的灵魂引渡到倪相濡体内做祭品就不缺德了?” 第47章 , “哎,这小老板你要想啊,就算不被引入倪相濡体内,这安羽尚的魂魄离体也撑不过七日。【 更新快&nbp;&nbp;请搜索//ia/u///】而且……” “而且什么?” “这引魂之术一直是传说中的秘术,竟然还真的存在。小老板你看我这道行浅的才只做的到招魂,而那引魂之术则远在我之上啊。不要说我不会引魂之术,就算我会,小老板你觉得我能赢的过那个引安羽尚魂的人吗?把魂从体内引出来是容易,但能把外来的魂引入人的身体,那是需要道行的。” “说那么长段意思就是你技不如人。” “小老板,别讲那么直白啊。小老板我们要不要去倪家附近打探一下。” “……” “小老板你别不说话,别管自己走啊,小老板……” -------------------------- 倪相濡的家算是城乡结合部,房子都是新农村的小洋房,古亦晨在倪相濡隔壁三楼租了个房间,六百一个月的二十平米的小单间,和倪相濡的房间只隔着一条小路。 倪相濡的房间到晚上才亮起,透过望远镜,再看到倪相濡时,古亦晨百感交集,明明一直发誓要保护他,却一而再错过守护他的机会,甚至还企图伤害他。 像歌里唱的: 我知道爱并不是 谁能取代谁 可是我想帮你捡起 无谓的心碎 可以的话我们重新来过 可以的话让我弥补他犯的错 旅途的美景还有很多 何必固执逗留这段残破 可以的话转过身看看我 可以的话让我松开你的枷锁 即使再活一次,你还是走不出名为白以沫的牢笼。·